一 本书的主要内容

据张大军先生在“序”中介绍,这本书的内容是1940年6~7月新疆督办盛世才给苏联领袖斯大林呈报的几份秘密报告全文及附件,主题是对当时在新疆审讯的“国际阴谋暴动案”的审讯过程、犯人口供以及盛世才本人对案情的陈述。这一案件当时成为轰动国际的新闻,涉及新疆省副主席、多位厅局级省政府和地方高官,甚至在审讯过程中还牵扯苏联驻新疆的高级外交官和苏联内务部官员。涉案的国内官员大多被处死或“意外死亡”。斯大林听信了盛世才的这份报告,因此那些被涉及的苏联官员都被“极刑处理”。“序”中对此是这样介绍的:


(盛世才)十多年中,翻云覆雨,杀人如艺,不仅牵涉到各民族领袖,且关系到军政要员,尤其民国二十九年(1940)在新疆的“带国际性的大阴谋暴动案”更为离奇,破获了维族领袖和加·尼牙孜(新疆省副主席)、汉族暴动领袖杜重远(时任新疆学院院长)和阿山行政长沙里福汗,及文化人沈雁冰(茅盾)、张忠实等人;更有关苏联驻迪化总领事欧杰阳克、阿山领事苏里唐诺夫,以及英国领事等。盛世才为此一国际大暴动案,牵涉联共、中共与苏联领事、军事顾问等关系复杂,特请莫斯科派员协助审讯,于是斯大林特派葛内斤、卡克雷金等来新(疆)协助。孰料这些苏联专家来新(疆)审问犯人时,全部翻供,谓系盛氏审讯人员以酷刑迫出来的,向盛提出了声明书。盛闻之大怒,旋向莫斯科提出声复书,另请聂色克来参加审讯。不料聂色克也认为是酷刑拷打逼出来的口供。盛便向莫斯科提出检举,控告他们是同情托派组织参加阴谋工作。斯大林看到数十万言的报告书,其内政部派来的干员居然在新疆违反 ‘马列斯’主义,人员成为托洛茨基匪徒,真是火冒三丈。这齣好戏在斯大林面前扮演了很久,苏联派来的人,均被调回以极刑处理。同时盛氏也清除了在新疆的联共党徒,也警告中共在新疆要安分守己。……

此稿系由盛世才督办公署秘密档案中发现……以蓝色打字大型原稿,共487张,内中经过盛世才以蓝色亲笔改正处极多(张大军,1997: 5-6)。


从张大军先生编辑的《报告书》和《新疆风暴七十年》两本书中可以了解到,盛世才在1940年6月18日给斯大林等苏联领导人同日发出两封电报。6月19日去电一封,指控苏联驻迪化代总领事欧杰阳克等人“是帮助英帝国主义领导新疆阴谋暴动的主要组织者和领导者”。由于担心通过苏联领馆转送的邮件可能出现误差,盛还另发送一整套材料给自己在莫斯科学习的弟弟盛世骐,并在电报中特别要求“关于欧杰阳克、叶尔洛夫、阿不都热合满及齐合云斯克(均为苏联领馆官员)等的重要材料,均存在于留莫斯科陆军大学生盛世骐盛世骐是盛世才的三弟,长期留学苏联并主张亲苏,返回新疆后担任新疆机械化旅旅长。1942年,盛世才转变政治态度,开始反苏反共,在他进行政治大清洗之前首先暗杀了亲弟弟盛世骐。手中,请伏罗希洛夫元帅或莫洛托夫委员长迅速召见盛世骐,即能由盛世骐将材料交给你们”。从这种安排,也可以看出盛世才做事之细致缜密。

6月20日盛世才再给斯大林等人发去长电一封。6月24日又发出一份电报,直接控告6月初苏联派来参与审讯的内务部人员葛内斤、恰克雷斤两人诱使犯人翻供。6月27日再发特急电报“请你们火速加派最忠实列宁斯大林党的三五人来新疆帮助审讯工作,在这三五人内最好希望你们最亲信的、最忠实于你们二三人参加到里面为盼”(张大军,1997: 12)。

7月5日盛世才又发出一份电报,控告苏联第二次派来参与审讯的内务部人员聂色克与葛内斤、恰克雷斤同样诱使犯人翻供,并“诬蔑”盛安排的审案人员李溥霖、李英奇,盛世才在这封电报中逐条反驳聂色克的《声明书》。7月18日,盛通过苏联总领事外交邮差转送莫斯科苏联外交部关于“国际阴谋暴动案”全部口供和盛本人的说明材料,之后又发电报对7月18日的邮件加以说明,表示该邮件分别送斯大林等三人“亲自拆阅”,外皮用火漆封住,火漆上有“盛世才”三字的水晶名章,“同时在各本材料里边的每页上均书有盛世才三字的名章,务必希望你们抽暇详细阅看为盼”(张大军,1997: 65)。盛世才直接发送到莫斯科的电报的抬头是:“尊敬的斯大林先生、莫洛托夫委员长、伏罗希洛夫大元帅”,结尾是“谨此恭请你们的身体健康,新疆边防督办兼主席盛世才”。据包尔汉《新疆五十年》中回忆,1940年春季他曾被关押在第四监狱,公安处要求他将一些材料译成俄文,“其中有盛世才写给斯大林的信,信里诬称派来的干部都是托派,请斯大林另派一些可靠的人来”(包尔汉,1984: 271)。在这两个月内,盛世才发往莫斯科的电报和邮件频率之密集,篇幅之巨大,实属罕见。

此案在新疆共拘捕五百余人,涉及汉、维、哈、回、柯、蒙、塔等各族高级官员和军官,此案的审理对新疆政局和民族关系影响深远。据盛的回忆录称,此案在新疆仅处死59人,但是后来的调查证实,杜重远、库尔班·尼亚孜等实际上均在狱中被毒死(张大军,1980: 4312-4313),大批人犯长期关押。直至1944年9月盛世才离开新疆、吴忠信主政新疆后,包尔汉等涉案人员于11月得以释放出狱。而盛世才控告的苏联人员,均被调回处死《民国新疆史》认为“后来斯大林并未理会此事,只是将陈培生(边务处长)调回,又分到中国其他地方工作”(陈慧生、陈超,2007: 360)。在1937年盛世才策划的另一起“阴谋暴动案”中,苏联驻迪化总领事阿布列索夫等被盛诬为“托派”后,送回苏联并执行枪决,那次清洗中,新疆区内被捕约2000人,解至迪化800余人,“盛世才承认有33人被判处死刑”(陈慧生,陈超,2007: 356)。

张大军先生主编出版的《盛世才上莫斯科斯大林报告书》中收集了6月27日、7月18日的邮件及之后的电报内容。全书分十三编70章共581页,由于主要内容是省政府、不同地区涉案人员的供词和参审人员的记录,涉及许多人与事的细节,读起来难免有些枯燥。但是盛世才对这些供词的归纳和他对新疆形势的分析,对于研究民国历史的人而言,还是值得一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