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通往权力之路:叶卡捷琳娜大帝
- (美)罗伯特·K·迈锡
- 3893字
- 2021-03-29 23:28:50
第九章 皈依与订婚
急于求成的伊丽莎白女皇将索菲娅同彼得订婚的日子定在了6月29日,因此,按照计划,年轻的德意志公主将在订婚的前一天,即1744年6月28日正式并公开宣布放弃路德教信仰,加入东正教会。几乎到了最后关头,索菲娅仍然十分担心这个没有挽回余地的决定。然而,就在举行皈依仪式的前一天夜里,索菲娅的忧虑似乎全都消失了。约翰娜写信告诉丈夫:“她美美地睡了一个晚上,显然她的内心风平浪静。”
第二天清晨,伊丽莎白女皇派人将索菲娅带到自己面前,她要亲自负责索菲娅的着装。伊丽莎白命小姑娘穿上一件跟自己身上那件一模一样的礼服,两条礼服都由厚重的猩红色塔夫绸制成,缝线处加了银线绣花。两个人着装的唯一区别就是伊丽莎白的礼服上缀满了璀璨的钻石,索菲娅的衣服上只点缀着自患上肺炎以来女皇赏赐给她的项坠和胸针。典礼之前,索菲娅被吩咐禁食三天,因此这时的她面色苍白,没有扑粉的头发上只戴了一条白色缎带,不过约翰娜还是在信中写道:“不得不说,我觉得她看上去很可爱。”实际上,在典礼这天,在黑色的秀发、苍白的肤色、蓝色的双眼和猩红的礼服的衬托下,这个纤弱而优雅的女孩令不少人为她而着迷。
伊丽莎白牵着索菲娅的手穿过一道道走廊,在她们的身后跟随着一条长长的队伍。终于,他们来到了皇宫教堂,教堂里已经挤满了人。索菲娅跪在方形垫子上,冗长的入教仪式开始了。约翰娜向没能到场的丈夫描述道:“前额、眼睛、脖子、喉咙、手掌和手心全都涂上了油膏,涂油之后随即就有人用棉布将油擦去了。”
索菲娅跪在垫子上,娴熟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她用坚定和清晰的声音背诵出自己刚接受的信条,日后她坦率地承认道:“当时我鹦鹉学舌般地将俄语的教义死记硬背下来。”伊丽莎白女皇放声大哭起来,不过这位刚刚改变宗教信仰的年轻人称“自己仍旧十分镇定,人们对我的镇定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对索菲娅而言,入教仪式跟以前的功课没有什么区别,她一向都很擅长于这种事情。约翰娜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她的仪态……自始至终都那么高贵而端庄,倘若她不是我女儿的话,那么我都会开始崇拜她了。”
就这样,来自安哈尔特-泽布斯特的索菲娅·奥古斯都·弗雷德里卡变成了叶卡捷琳娜。索菲娅原本可以沿用自己的原名“索菲娅”接受洗礼,这个名字在俄国很普遍。但是伊丽莎白很反对这样做,因为她的姑母就叫“索菲娅”。索菲娅姑母是彼得大帝同父异母的姐姐,同时也是他的劲敌,五十五年前她同年幼的沙皇争夺过皇位。伊丽莎白选择了自己母亲的名字,叶卡捷琳娜。
此外,索菲娅的中间名也存在着问题,新为她取的名字来自她的父亲。俄国人的名字通常由三部分组成:首先是教名,其次是父名,最后是族名。对男性来说,父名部分由父亲的名字加上“之子”(俄语发音为“维奇”)构成,女性的父名部分则是父亲的名字加上“之女”(俄语发音为“伊芙娜”或“芙娜”)构成。因此,作为彼得大帝的女儿,伊丽莎白的全名就是“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伊凡五世的女儿安娜就是“安娜·伊凡诺夫娜”。但是,如果父亲的名字是西欧风格的名字,那么通常父名部分的发音在俄国人听来就很奇怪。被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推翻的摄政王安娜·利奥波多芙娜,她的名字就总让人联想到她那不受欢迎的德意志背景。因此,伊丽莎白没有采纳“叶卡捷琳娜·克里斯蒂诺芙娜”这个名字,她决定以自己祖父的名字当作叶卡捷琳娜的父名,即沙皇阿列克谢。因此,这名东正教会刚刚接纳的教徒就成了“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当叶卡捷琳娜二世登基后,她立即放弃了这个令自己厌恶的父名。不过,在皈依东正教、改用俄语名字的这一刻,索菲娅的父亲再一次遭到了冷落。起初,伊丽莎白女皇不准许他护送女儿赶赴俄国;现在,就连女儿的姓名中都见不到他的痕迹了。
一走出教堂,东正教的这位新教徒就得到了来自伊丽莎白女皇的馈赠,一条钻石项链和一枚钻石胸针。尽管叶卡捷琳娜对女皇心存感激,但是到了这时她已经精疲力竭了,为了给第二天的活动保存体力,她请求女皇准予自己缺席随后的宴会。当天夜里,叶卡捷琳娜随同伊丽莎白女皇、彼得大公及自己的母亲赶往克里姆林宫。次日,订婚仪式将在那里举行。
第二天清晨,一睁开双眼,叶卡捷琳娜就看到有人给她递过来两幅小画像,一幅是伊丽莎白女皇的肖像,另一幅是彼得的,两幅装在钻石相框里的画像都来自伊丽莎白女皇。很快,彼得亲自来到叶卡捷琳娜的寝室,陪着她去了女皇的房间。女皇正忙着戴皇冠,披皇袍,走出克里姆林宫。伊丽莎白女皇走在一顶纯银打制的华盖下,硕大而沉重的华盖需要八名将领才能撑举起来。叶卡捷琳娜和彼得跟在女皇身后,在他俩身后跟着约翰娜和朝臣们,还有教会和议院的显赫人物。队伍走下著名的红楼梯,穿过近卫团列队把手的教堂广场,然后又进入圣母升天大教堂,历代沙皇都是在这座教堂里举行加冕礼。一走进大教堂,伊丽莎白女皇就拉起两个年轻人的手,领着他俩走向覆盖着丝绒的祭坛。祭坛位于教堂正中心,两侧耸立着高大的梁柱。订婚仪式由诺夫哥罗德
教区的大主教主持,女皇亲自帮这对新人交换了订婚戒指。约翰娜审视着订婚戒指,在她看来那对戒指“真吓人,两个都一样吓人”。女儿后来在自传中特别提到了约翰娜对那对戒指的看法,“他给我的价值一万两千卢布,我给他的价值一万四千卢布”。仪式结束前,一名大臣宣读了一份圣旨,赐封叶卡捷琳娜以“女大公”的头衔,并授以“殿下”的尊号。
约翰娜在向丈夫汇报订婚仪式的信中却抱怨连连。
仪式进行了四个钟头,其间连坐一会儿的工夫都没有。我不得不跟数不清的夫人们拥抱,不停地俯身弯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的脊背都麻木了,右手上也因为不停地被人亲吻留下了一块硬币大小的红印。
约翰娜对女儿的态度很复杂。这场盛典的中心是她的女儿,伊丽莎白女皇不遗余力地对自己鄙视的女人施以仁爱,这原本应该让约翰娜对女儿的情绪有所缓和。在圣母升天大教堂里,女皇拦住正要向自己跪拜的约翰娜,说“咱俩身份相当,誓言也没有差别”。但当仪式在轰鸣的礼炮声和教堂的钟声中宣告结束,朝臣们也转移到附近的格拉诺维塔亚宫去参加宴会时,闷闷不乐的约翰娜爆发了。根据爵位,新娘的母亲无法同皇室成员,即伊丽莎白女皇、彼得大公及新被加封的女大公同桌进餐。听到这种解释后约翰娜提出了抗议,她声称,凭着自己的地位她绝对不应该只跟一群女侍臣们坐在一起。婚宴的司仪不知所措,叶卡捷琳娜默不作声地看着母亲的表演。这个忘恩负义谎话连篇的客人表现出的傲慢再一次激怒了伊丽莎白,她命人在一间隐秘的隔间里给约翰娜单独摆了一张餐桌,约翰娜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大厅。
当晚的舞会安排在格拉诺维塔亚宫的多棱宫举行。多棱宫虽然名为“宫”,其实就是一个没有隔间的大厅,正中间有一根占据整个大厅四分之一面积的梁柱支撑着低矮的天花板。叶卡捷琳娜曾经说过,在这个大厅里“由于热气和拥挤的人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走在回寝宫的路上时,涉及叶卡捷琳娜在皇室地位的几项新规定也已经生效了。叶卡捷琳娜成了“殿下”,俄罗斯女大公,未来皇位继承人,因此约翰娜也只能跟随在女儿身后。叶卡捷琳娜试图躲开这种窘境,约翰娜也看得出她的意图。在给丈夫的信中,约翰娜写道:“面对新的地位,我的女儿表现得很机智。每当迫不得已走在我身前的时候,她总是羞得满面通红。”
伊丽莎白女皇仍旧对母女俩慷慨有加,后来叶卡捷琳娜回忆道:“不曾有任何一天我没有收到女皇的礼物。金银珠宝、锦衣华服,等等,实际上可以想象得到每一样礼物都至少价值一万到一万五千卢布。她对我真是关爱备至。”没过多久,女皇又给了叶卡捷琳娜三万卢布,作为个人用度。从未得到过零用钱的叶卡捷琳娜大吃一惊,她立即将钱寄给了父亲,好支付弟弟的教育和医疗费用,并在给克里斯蒂安·奥古斯都亲王的信中写道:“我知道殿下已经将我的弟弟送抵洪堡,这笔花销必定不菲。我恳请殿下,只要对身体的康复有利,便尽量允许我的弟弟在那里多居住些时日,期间产生的一切费用均由我来承担。”
女皇还将一小群自己的贴身随从赏赐给了新近加封的女大公,其中包括几位年轻的女侍臣和多名侍女。再加上此前彼得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贴身随从,在大公与女大公的府邸里经常能见到一群年轻人玩着捉迷藏之类的游戏。他们在房间里欢呼雀跃,唱歌跳舞,奔来跑去。甚至还有人取下大键琴的顶盖,将顶盖放在几只枕头上,拿它当雪橇在房间的地板上滑来滑去。在跟大家嬉戏的同时,叶卡捷琳娜始终都在竭尽全力地取悦着自己的未婚夫。彼得对这位表示出主动的伙伴很友好,他是一个聪明人,深知自己对未婚妻的任何一点示好都足以赢得女皇的欢心。就连奥托·布鲁默在目睹到这一切之后都认为,在对付自己那位叛逆的学生时,叶卡捷琳娜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他请求叶卡捷琳娜“动用自己的影响力帮助大公改正不得体的行为,甚至对大公施以惩戒”。叶卡捷琳娜拒绝了布鲁默的请求,“我告诉他这件事绝无可能,那会使我在他(彼得)的眼中变得跟他的其他随从一样令他厌恶。”她十分清楚若要对彼得产生影响,自己就必须跟所有企图帮助大公“改正不得体的行为”的人势不两立。当大公接近她,希望寻求到友情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大公看到他的身边只是又多了一个监视他的人。
约翰娜同叶卡捷琳娜更加疏远了。现在,每当希望同女儿见上一面的时候她都不得不先通禀一声。约翰娜根本不情愿面对这一切,她尽量躲着女儿,声称围绕在女儿身边的年轻侍从们过于吵闹,放荡不羁。与此同时,约翰娜自己也结交到了朋友。女皇和宫廷上下大多数人对她新结识的那帮朋友都嗤之以鼻。没过多久,她同伊凡·贝特斯科伊伯爵的亲密关系就招来了风言风语。他俩经常形影不离,宫廷里的一些人开始传言他俩之间存在着不轨的行为。人们甚至还说三十二岁的安哈尔特-泽布斯特公主已经有孕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