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凌琬目光闪烁,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眼神明显在躲闪。
“话我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梅娘已经走了,可我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活下去!”宋缘柳眉微竖,神色冷峻,语气愈发凌厉。她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凌琬的双眼,心中暗忖,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秘密不能揭开?
“梅娘对奴家有恩,按道理不应违背她的意愿。可奴家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含冤枉死。”凌琬深吸一口气,眼神不再闪躲,迎着宋缘的目光说道。
枉死?
宋缘心中虽早有预感,可得到这样确切的答案,仍像被重锤击中,身子微微一颤。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梅娘生前哪怕病入膏肓,也坚决不让请大夫,这实在太蹊跷了。但对方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又以性命相逼,自己能从哪里查起,又该如何探寻真相?
见宋缘沉默不语,凌琬又接着说道:“梅娘并非染病,而是中了毒。”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宋缘脑海中炸响。她只觉得脑袋里有根弦“啪”地一声绷断,却依旧紧盯着凌琬,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她自知这毒无药可解……”凌琬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叹息。
至此,宋缘只觉得事情太过离奇。梅娘不过是一介商户,虽说生意场上难免有竞争,可怎么就得罪了京城的大人物,遭人下毒,还无药可解?这听起来就像话本里荒诞的故事。
“进京行商,惨遭投毒,不曾想,你们在京城之中早布下眼线,眼光倒是长远……”宋缘端起桌上茶杯,轻抿一口,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是早就知道阿姐会在京城出事吗?”宋缘将手中茶盏轻轻放回桌上,神色平静,不疾不徐。反观凌琬,神色慌张,急忙否认:“宋姑娘,你误会了。梅娘从京城回来后,特意来过这里,亲口告诉奴家的。”
这一次,宋缘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抬眸间目光如刀:“可笑至极!我与阿姐朝夕相处,至今对此事一无所知,她却先来告知你!”
宋缘心中百感交集,懊悔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梅娘生病时,要求她时刻陪在身边,她便寸步不离,除非万不得已,几乎和梅娘一样足不出户。后来梅娘病情加重,只要她一提出门请大夫,梅娘就以死相逼。即便察觉到异样,自己却毫无办法。那日,梅娘突然说想吃梅花酥,她还以为梅娘想开了,毫不犹豫地先去约了大夫,再去买点心。可等回到家,一切都不在了……
她悔恨自己不够聪慧,等明白过来,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可宋缘内心的痛苦,旁人无从知晓。凌琬被宋缘这两句话惊得脸色煞白,一时说不出话来。这话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怀疑。
“姑娘,你真的误会了。梅娘是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凌琬急忙起身,快步走到宋缘身旁,伸手拉住她搭在桌上的手。
宋缘没有躲开,任由凌琬拉着自己的手,目光逐渐恢复平静。或许是宋缘刚才的表现太过决绝,凌琬开始犹豫,是否还要继续说下去。
见凌琬这般踌躇,宋缘率先打破僵局:“是我失态了,并非有意怀疑你。”
“我明白。”凌琬应了一声,微微松了口气。
转而又道:“梅娘上京前,来过这里。她说此次前去,名义上是查看自家在京城的生意,实际上是去探望旧友。”
宋缘只觉得自己仿佛深陷迷雾之中,每试图拨开一层,雾气反而愈发浓重。
“再多的,我确实不知道了。”凌琬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连的意外消息,让宋缘一时失语。阿姐瞒了自己太多事情,京城的旧友究竟是谁?她又为什么会中毒?一个个疑问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眼下种种迹象表明,阿姐并不想让自己卷入其中。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如果阿姐中毒是意外,她或许会选择放下;可要是有人蓄意谋杀……
那她定要将凶手揪出来,让对方加倍偿还阿姐所遭受的痛苦。
宋缘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便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她起身告辞,凌琬坚持送她下楼。
宋缘走到当铺门前,又深深地看了凌琬一眼,才转身离去。
等宋缘回到季府,天边已被晚霞染成橙红色,接近傍晚了。府里的人都已用过晚饭,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打发走了送饭的伙计。回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后,便朝着季夫人的院子走去。
此时,刚用过晚饭,大家都在休息,宋缘一路上没碰到几个下人。她一走进季夫人的院门,就看到房内灯火通明。见院里没有下人值守,她便径直走到门前。
正准备敲门时,屋内传来说话声:“春兰啊,梅娘已经走了,当务之急是养好你自己的身子。”
是季仓的声音。
宋缘缓缓放下手,静静地站在门外,屏息倾听屋内的动静。
“老爷,妾身跟你说过,阿梅并非生病,而是中了毒!”季夫人情绪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春兰……你先冷静下来,你说的我都知道。可你也清楚,她自己曾说,一切都是命数。”季仓无奈地叹息一声。
没想到,这话反而让季夫人更加激动。她猛地伸手,掀翻了面前的药碗,汤药洒了一地:“什么狗屁命数!就算真有,她也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啊!你精通医理,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吗?”季仓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但还是耐着性子劝说。
“妾身这是心病,无药可医。”季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泄了气,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我深知你和梅娘情谊深厚,但无论如何,不能再把宋缘牵扯进来了。”这是在提醒季夫人,今早她去找宋缘的事。
“那是梅娘唯一的亲人了。”季仓声音低沉,透着几分无奈。
“是啊,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季夫人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哀伤。
门外的宋缘听得心惊肉跳,她从未想过,平日里温婉贤淑的季夫人,竟有如此一面。但此刻,她也真切感受到了季夫人对阿姐的深厚情谊。
就在她准备离开,等季仓走后再来时,一只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直朝着宋缘腰间扑去。
宋缘躲避不及,后背重重地撞到了门外的柱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顿时警觉起来:“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