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暗河的水冷得刺骨，苏璎的睫毛凝满冰晶。
她像一片枯叶般随波逐流，腕间的玉化已蔓延至手肘。羲的金血在血管中缓慢流淌，勉强维持着心跳。恍惚间，她看见母后立在摘星楼上，指尖金针泛着寒光：“璎儿，记住，痛到极致时，方见本心。“
水流突然湍急。磷光中浮现青铜宫殿的轮廓，殿门雕刻的九尾狐眼嵌着鲛珠，正冷冷注视着她。苏璎的胎记骤然发烫，玉化的手臂竟生出细密裂纹——裂纹中钻出血色藤蔓，将她拽向漩涡深处。
“擅闯归墟者，死。“
青衣女子从殿门阴影中浮现，鱼尾鳞片泛着冷铁般的光泽。她指尖轻点，苏璎腕间的冰晶瞬间炸裂，玉屑混着血珠沉入水底。
---
二
鲛人女王的寝殿飘着腐朽的沉香。
苏璎躺在砗磲雕成的床榻上，望着穹顶镶嵌的星图。那些用夜明珠串成的星辰，正与她梦中血树的枝桠重叠。女王的长发如海藻般缠住她脚踝，鳞片刮过玉化的皮肤：“三百年了，姚祖的血脉竟衰败至此。“
“您认识我母亲？“
青铜镜中忽然泛起涟漪。镜中的青衣女子褪去鱼尾，眉眼与苏璎七分相似，正将金针刺入婴孩后颈：“以吾血为契，封汝魂于树...“
“那不是你母亲。“女王指尖抚过镜面，“是姚祖剜心镇魔时，遗落的一缕精魄。“
殿外突然传来轰鸣。夜光藤穿透青铜门，缠着半截狼首刀——刀柄血玉已碎，刃口残留着金褐色血迹。
---
三
天麓的瞳孔完全化作暗红，踏着浮冰逼近宫殿。
他的左臂爬满黑色纹路，每走一步都有冰层炸裂：“交出小雀儿，否则屠尽归墟。“
女王鱼尾拍起巨浪，鲛人卫队架起珊瑚弩。苏璎却按住弩机，玉化的手指渗出金血：“他的魂魄...在被蚕食。“
话音未落，天麓突然跪倒。狼首刀脱手坠入暗河，刀身映出他扭曲的面容——黑雾正从七窍涌出，凝成三头六臂的魔影。
“轩辕...右臂...“女王的声音第一次颤抖，“竟已苏醒至此！“
魔影抬手间，整条暗河倒悬。鲛人卫队化作血雾，青铜宫殿开始崩塌。苏璎腕间藤蔓突然暴长，在眉心凝成血树纹样。她跃入半空时，听见羲的叹息自血脉深处传来：『以心为祭，可开天门』
---
四
玉化的手臂寸寸碎裂，露出底下流动的金纹。
苏璎张开双臂，任由血色藤蔓穿透胸膛。暗河之水化作万千冰剑，与魔影的黑雾相撞。天麓在风暴中嘶吼，左眼突然恢复清明：“璎儿...逃...“
黑雾凝成巨掌拍下。千钧一发之际，青铜镜中射出青光——镜中的姚祖虚影握住苏璎的手，金针直刺魔影眉心：“三百年前未尽的因果，今日该了结了。“
魔影发出非人的尖啸，裹挟着天麓坠入深渊。苏璎跌落时，女王用鱼尾接住她：“你放走了轩辕右臂。“
“不。“她拾起狼首刀碎片，上面沾着天麓最后的血，“我在他魂魄里...种下了血树种。“
---
五
归墟的月是倒悬的。
苏璎倚在残破的青铜柱前，看鲛人织补破碎的星图。女王将鲛绡披在她肩头：“玉化的部分不可逆，但东海之下有姚祖留下的...“
“不必了。“她抚过心口新生的血树纹，“这才是我的归宿。“
暗河深处忽然亮起幽光。夜光藤缠绕的冰棺浮出水面，棺中少年心口的树根已开花，花瓣上凝着未干的金血。苏璎将狼首刀碎片放在棺椁上，冰晶顺着指尖爬向并蒂花：“等我处理完阳州的祸事...“
鲛人的歌声随波远去。她转身时，没看见棺中少年的睫毛颤动，一片花瓣悄然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