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没出口的话他懂了,她让他不要再对她抱有幻想,不要再纠缠。
他于她而言,只是麻烦。
她不是铁石心肠,相反,她有一颗炙热发烫的心,只是这颗心,永远不会为他跳动。
在她的认知里,她的使命崇高,装着他踏足不了的另一个世界,那是他跨不过的沟壑。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动摇,也不愿为其他事分散精力。
他突然就懂了
在她心里,令仪柳北,就是她的信仰。
次日,小楼。
今天又是小雨霏霏,咖啡的热气氤氲,柳北拿着把小叉子把最后一块慕斯蛋糕送进口中。
她嫌弃雨声吵,把偏殿的门窗紧闭,甚至考虑把窗户全都换上隔音的玻璃。
节音安静等在旁边,等她吃完,拿着平板报告这次去昆奇国的情况,又播放了一个视频,上面有挖骸骨的全部过程。
“根据姬晴给的方位,我们确定了大概位置,只是她被埋得太深,足足在地下五米处才挖到。”
“小姐,你看,”她弯下腰,把画面放大,“这透骨钉一共九枚,经过了六七百年也没有坏,只是略微松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我猜想,可能是时间久远,透骨钉松动,姬晴的灵体才能冲破咒术。透骨钉我也带回来了,小姐要看看吗?”
摇头,摆手:“不看了。
“骸骨埋在哪里了?”
节音把地图放大,指了一处地方:“在金兀山对面的落格山,立了墓碑。柳北笑了:“落格山?”
她的笑让节音头皮发麻,又不懂她的意思,困惑地问:“是,小姐?”
柳北一挑眉:“你做得很好。”
节音得了表扬,眼睛都亮了,过了会儿才明白柳北的用意。
姬晴被困在金兀山几百年,肯定也不想骸骨再被埋进那里。
说来也可怜,她和几个神侍调了九分司的机械挖了半天,连个墓碑渣都没挖到,可能那时根本就没有给她立墓碑,一开始就是一座无名孤坟。
她确实对姬晴没什么好感,不过看着她的骸骨,也大概能想象她生前遭受了多大的伤害。她也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苛待。
之前姬晴冒犯了小姐,她气得抽了她鞭子,后来起出尸骨,她不怕麻烦,另外找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给她安置,所以小姐夸她大度。
柳北看着节音盛了喜悦的眸子,突然想到了昨晚的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
那时是凌晨四点四十三,她的手机响个不停,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手一张,隔空把睡前随手放在梳妆台的手机拿住。
睡眼朦胧中,她看了看名字,无语地接起:“喂?”
那头音乐声很大,说话的声音也含混不清:“柳北啊,你要对你的下属好点哦。她可是把她的所有都搭在你身上了……还有我,我也为你鞠躬尽瘁,容氏我也给你好好守着……”
“你别忘了啊,对下属好点。”
“……”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疑惑:“大哥,你又喝了多少,在哪里,需要人去接你吗?”
那头沉默了几秒:“没事,我在家,喝了点酒,挂了啊。”
她从回忆里抽身,调整了一下姿势,若有所思地问:“你和我大哥……怎么了?”
节音神情一顿,一点扭捏都没有地答:“他那么聪明一个人,我对他来说,只算过客,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柳北点头,节音是非常有主见的人,从小性格就异常坚毅,认定的事情就绝对没有改变的可能,既然她对容南齐无意,她不干涉。
因为两人的背景和性格,和对节音本身的了解,虽然她一直不看好这两人,不过容南齐这个收场,还是略微惨了点。
没有继续八卦,她问:“你有没有在当地调查到有关姬家的事?”
节音点头,又点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整理出来的。”距离那时已经过去六百多年,时间太远,也不知道有没有出入。
“现在的昆奇国,有一大半国土在六百多年前都是属于凡林国。所以关于凡林国姬家,史料还算完整,几乎毎一代都有记载。不过关于女眷,记载很少,我在当地一个历史学家收藏的野史中了解到,姬家当时有一个女儿嫁给了西宁侯的世子,后来失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男权社会,就算是有名的后妃,也是寥寥几笔,有些连姓名都没有,更遑论一个世家不重要的小姐。
柳北把咖啡喝完,拿过节音手中的平板,先看了那本野史中关于姬家的截图,又对比了一下节音找到的史料。
那一代姬家家主官至丞相,有一子两女,政绩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却养出了一个王妃。
姬晴是二小姐,那么,王妃就是大小姐了。可惜,史料中只说她嫁给了雍王,生了一个女儿,却没有关于她的其他信息。
既然都是小姐,那为什么两位小姐的命运天差地别,一个荣华加身,一个凄惨落幕,甚至灵体都被困住,连轮回都不能?
她敲桌:“你继续。”
节音:“我又去了一趟九分司,与九令主一起翻了凡林国时期所有的文件,也没查到关于用透骨钉封印灵体的咒术,更没有哪种诅咒可以绵延几百年。”甚至能精准到成年男子二十四岁前,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灭人香火传承,简直匪夷所思。
她皱眉,事情比她想象的难搞。
她站起:“那好吃懒做的和尚呢?”说着就要往外走。
弥尘活得久,见识广,又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尤其是符篆术法,多有涉猎,或许他知道也不
一定。
节音神色古怪:“大师今天早上走了。”
“说要重新把大陆上的寺庙都去一遍,接受佛祖的点拨,大概三个月后回来。”
她正不知道怎么报告,小姐就问起了。
他的原话是:他棘棘业业在司里几年,从前司主病重,就没有再出过远门,现在司主独当一面,也不需要他,他申请带薪休假,去受受佛祖的熏陶,说不定就顿悟了。请司主不要惦记他,也不要给他打电话,他没有带手机。
她跨门檻的脚收回,白眼都翻到天上了:“他倒是会享受。”
事不干,公费旅游说得冠冕堂皇,旅游经费还报销。
他哪里有半点出家人的样子?分明入世入得如鱼得水,恣意快活。
她哼笑,看透那和尚黑芝麻馅儿的本质:“我看他三个月回不来。”
节音默然,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柳北又上了四楼藏书阁,把前两天翻了个头的野史翻开,随意倚在窗边,那一抹淡紫色,就闯入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