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融化的焦糖,缓缓淌过纱帘,将姐姐的侧脸染成温柔的琥珀色。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指尖正沿着姐夫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轻轻描绘,像春日里的藤蔓悄然攀附。“等会去公园,你得补偿我。“她忽然仰头,发间茉莉香混着少女的娇嗔扑面而来,耳垂在逆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记忆突然翻涌,想起小时候她总把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偷偷给我买草莓味的糖果,那时她眼睛里的光,和此刻看向姐夫时的温柔,竟如此相似。更想起她曾红着脸说过,在恋河公园迷宫里,那个男生弯腰为她系鞋带的瞬间,她听见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原来命运早就在那片绿意中埋下了相遇的伏笔。
我瘫在蓬松的雪尼尔沙发里,电视屏幕上金黄的薯片裹着焦糖酱翻滚跳跃,喉咙不自觉地吞咽,小腿烦躁地踢着雕花茶几:“好想吃薯片...“母亲擦拭药碗的手顿了顿,从洗得发白的围裙口袋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币。纸币边缘发毛,还带着艾草的苦香——那是她帮邻居艾灸赚取外快时染上的。母亲转身看向父亲的房间,目光中满是忧虑,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这点钱,不知够不够多买几副父亲的药。恍惚间,我记起去年冬天,母亲也是这样攥着皱巴巴的钱,在寒风中排了两个小时的队,只为给我买一本练习册。那时她冻红的鼻尖,和此刻台灯下疲惫的侧脸重叠,让我喉咙发紧。
楼道里突然传来压抑的轻笑。我蹑手蹑脚扒着楼梯缝,看见姐姐被姐夫抵在墙上,银簪歪斜地坠在发间。“补偿?“姐夫的喉结擦过她泛红的唇,“想怎么要?“姐姐咬着下唇不说话,踮脚在他喉结上飞快啄了一口。感应灯突然亮起,两人如受惊的雀鸟分开,姐姐耳尖红得滴血,姐夫慌忙整理衣领的模样,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这让我想起幼儿园时,我因为被同学抢了橡皮,气鼓鼓地用头撞对方,和此刻的自己如出一辙。那时姐姐也是这样,蹲下来温柔地擦掉我的眼泪。而如今,她却成了别人眼中的温柔月光。
“小坏蛋!“我冲过去抱住姐姐的腿,“不准欺负我姐姐!“姐夫弯腰时,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某种隐秘的热烈气息。姐姐蹲下抱我,丝质裙摆扫过我的帆布鞋,颈侧未消退的红痕像颗熟透的草莓。“这是你姐夫。“她刮了下我的鼻尖,“不要叫哥哥哦。”“我心里却还在犯嘀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夫,真的能照顾好姐姐吗?思绪飘回姐姐第一次带他回家那天,他笨手笨脚地帮母亲洗菜,把菜叶撕得七零八落,却认真的样子,莫名让人安心。就像恋河公园那棵老树下,他为迷路的姐姐撑开的伞,笨拙却坚定。
祖母的檀木拐杖叩响楼梯,藏青外套沾着长途大巴的尘土。她眯着眼打量感应灯,布满老年斑的手在开关上摸索,像极了初见电灯时的模样。“凯凯想吃糖?“她从蓝布包里掏出把炒花生,“祖母赶集时藏的,比城里的洋玩意儿香!“可我分明看见她偷偷把皱巴巴的零钱又塞回了口袋,她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儿子的病还需要钱治。记得小时候在老家,祖母也是这样,把新摘的枣子藏在陶罐里,等我回去时,枣子都甜得发腻了。那些藏在褶皱里的爱,和此刻她悄悄藏起的零钱一样,无声却滚烫。
姐姐故意往姐夫怀里钻,发梢扫过他下巴:“您留着钱买新鞋,我和阿远去恋河公园。“姐夫顺势圈住她的腰,掌心隔着针织衫轻轻揉捏。两人相视而笑的瞬间,仿佛整个楼道都飘起了粉色的泡泡,连祖母摇头时嘴角也藏不住笑意。这笑容让我想起姐姐考上幼师那天,全家人围坐在院子里,月光洒在她的录取通知书上,也是这样温暖的氛围。而恋河公园的秋千架上,还留着我们儿时的笑声;九曲回廊的砖瓦间,此刻正酝酿着专属于她和姐夫的甜蜜。
恋河公园的入口处,夕阳将牌坊上的鎏金匾额染成蜜色,“恋河“二字在余晖中流淌着暧昧的光晕。姐夫突然拦住姐姐,弯腰时带起一阵裹挟着桂花香的风,他指尖捏着一片边缘泛红的枫叶,叶脉间还凝着未干的露珠:“别动。“温热的指尖擦过她冰凉的锁骨,惊得她像受惊的小鹿般轻颤着后退,发间银铃发出细碎的声响。“这片枫叶,配这里正好。“他将枫叶别进她领口,指腹不经意蹭过细腻的肌肤,惹得姐姐耳尖通红:“油嘴滑舌。“姐姐表面嗔怪,心里却甜丝丝的,想着:这个呆子,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了。她突然想起七年前的黄昏,也是这样的夕阳,他举着指南针穿过迷宫找到迷路的自己,额角的汗水滴在她手背,烫出一片绯红。
穿过九曲回廊时,姐姐突然挣脱他的手,提着裙摆跑进迷宫。法国冬青修剪成的高墙在暮色中化作墨绿色的海浪,叶片上的绒毛沾着傍晚的雾气,折射出细碎的光。她故意躲在拐角处,听着姐夫举着手机寻找时急促的脚步声,心跳随着他的呼唤声愈发加快。当光束扫过她藏青色的裙摆,她猛地转身,发间银铃清脆的声响与姐夫的轻笑在交错的树篱间回荡。姐夫望着她灵动的模样,心里满是欢喜: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这场景让姐姐回忆起,幼师实习时,她带着孩子们在公园做游戏,也是这样充满活力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而更深处的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正沿着相同的路径,将迷路的她带向光亮。
在迷宫深处的八角凉亭里,姐姐靠在朱漆柱上喘息,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穿透镂空的窗棂,在她脸颊烙下金色的光斑。姐夫追来时带起一阵风,将她几缕发丝吹到唇边。他伸手将发丝别到她耳后,却顺势托住她的后颈,拇指摩挲着她发烫的皮肤:“跑累了?“话音未落,温热的吻已经落下来,带着枫叶的清苦与雪松的凛冽。姐姐的双手下意识揪住他的衬衫,布料摩擦声混着远处湖面的涟漪,惊起一群白鹭,扑棱棱的振翅声将暧昧的气息搅碎在晚风里。此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曾经说过的话:遇到对的人,连风都是甜的。而这座承载着相遇的公园,连空气都弥漫着命运的回甘。
月光爬上树梢时,他们坐在湖边的雕花长椅上。湖面倒映着碎钻般的星光,偶尔有红鲤跃出水面,将月影撞成闪烁的银箔。姐姐把头靠在姐夫肩上,听着他胸腔里规律的心跳,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上臂:“等攒够钱,带你去看真正的枫叶林。“姐姐仰头看他,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骗人,你工资不是都寄回家了?“他突然将她搂得更紧,下巴蹭过她发顶:“所以更要努力。“说完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胡茬擦过皮肤的痒意让她缩了缩脖子。这让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是趴在父亲肩头,听他讲外面的世界,那些遥远的风景,和此刻姐夫眼中的承诺一样,令人向往。而不远处的凉亭,正是她幼儿园毕业照的取景地,那时的自己举着小红花,却不知道多年后,这里会成为爱情生根的土。
晚风突然卷起姐姐的丝巾,姐夫眼疾手快地抓住飘飞的一角,顺势将她拉进怀里。四目相对时,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泛红的眼角:“冷不冷?“不等回答,带着体温的外套已经披在她肩头,布料上残留的阳光气息将她包裹。姐姐突然伸手摘下他胸前的枫叶,调皮地别在自己发间:“现在我才是枫叶精。“姐夫看着她灵动的模样,喉结滚动了一下,喉间溢出的笑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夜鹭。她不禁想起,和姐夫第一次约会时,也是这样的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而他眼中的温柔,比任何美景都动人。就像毕业那天,她站在公园的台阶上,阳光为她的白裙镀上金边,却不及此刻被爱意笼罩的温暖。
出租屋的台灯泛着暖黄的光,在墙上投下暧昧的光晕。姐姐跪坐在地毯上整理画具,突然被从身后环住。“教你画。“姐夫的下巴蹭着她肩头,画笔却在纸上歪歪斜斜地晕开墨团。他咬住她耳垂轻轻拉扯,另一只手顺着衣摆探入,惹得她画笔“啪嗒“掉落。“专心。“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这里该怎么画?“指尖划过她锁骨凹陷处,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姐姐转身时,两人一起倒在地毯上。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他们纠缠的身影和急促起伏的胸膛。恍惚间,她想起小时候学画画,总是把颜料弄得满身都是,而母亲从来没有责备,只是笑着帮她清洗,就像此刻姐夫眼中的包容。而那些未完成的画稿里,藏着的不仅是艺术的热爱,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描摹。
与此同时,我攥着中奖的彩票,和祖母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变形,时而重叠。祖母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秋夜的凉意。街边商铺的霓虹灯光在祖母的老花镜上闪烁,她喃喃低语:“老天爷开眼了,老天爷开眼了……”我的内心却如波涛翻涌,望着远处小区楼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想到病床上的父亲,一股不安涌上心头。这十元奖金,于父亲的医药费而言不过杯水车薪。若能中更大的奖,父亲或许就能前往大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姐姐不必再如此辛劳,母亲也能安枕入眠。
一阵秋风掠过,卷起满地落叶,沙沙作响。我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加快了脚步。祖母似是察觉到我的不安,将我搂得更紧:“乖孙儿,莫要多想,日子总会向好。”我点点头,将头埋进祖母怀中,嗅着她身上熟悉的艾草气息,那是能带来安心的味道。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抬起头,望着天上那轮又大又圆却泛着清冷光芒的明月,心中想着此刻的姐姐,是否还在出租屋内,与姐夫一同描绘着未来的蓝图?而我们这个被疾病阴影笼罩的家,何时才能迎来真正的团圆与欢笑?而恋河公园的每一寸土地,都见证着我们家不同阶段的故事,从童真的毕业时光,到浪漫的爱情相遇,再到此刻艰难却充满希望的日子,它就像一位沉默的老友,守护着我们的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