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衡,今天的考试你应该又是600多吧?”白瞳语气里有些自嘲,但更多的不知是羡慕还是钦佩。“怎么说,”林长衡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地翻开了物理练习册,“咱们这小县城能出几个600以上的,你就别打趣我了。”“嗨呀,你还谦虚上了。”白瞳浅笑两声,慢慢站起来转身走到了林长衡的面前,两只手不自主地交叉拧在了一起。“我是说,一会你去吃饭吗?”
林长衡闻言左眉一挑,略微含笑地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我当然要去吃饭咯,你岂不闻人是铁?”“那,那一会你可以吃快些吗?我想,”白瞳似有些不好意思说出丑事一般,“我物理和生物,哎呀你知道的,我理综都不太行,你能不能吃完了来教教我?”眼见后桌的祈求对象仍然一脸含笑地看着自己,白瞳连忙补充道:“不耽误你时间,就我不会的时候你点一下我行不?”林长衡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半晌,喉咙里才嗯了一声。白瞳如释重负般坐回了原位,脸上挂出了招牌的微笑,手指比了个心:“爱你,长衡。”
林长衡楞了一下,在白瞳转到自己组来以前从没有人这样跟自己说过话。下意识地想回礼,不过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将朝她比心并夹着嗓子来一句“爱你,瞳”的想法憋了回去,只礼貌性地点头示意便作罢。
“哟哟哟,白大美女怎么不对我比个心啊?”见林长衡耳朵尖不易发觉的通红,同桌徐炳兴一脸的痞气,插科打诨道。“就你啊?你问问谁看得起你,”白瞳嘿嘿一笑,侧脸打量起了徐炳兴。“你看,这是什么?”徐炳兴也不恼,伸手便卷起右手衣袖,使劲弯曲起手臂,欲凸显出自己大臂的壮实。“看看,肌肉!懂不懂,还没有迷到你吗?”说罢撅起嘴,脑袋一个劲向前伸,似乎想增强压迫感以让自己的话更具说服力。说实话,徐炳兴是有些肌肉的,只是他这样实在是容易使人忽视他这个“优势”。白瞳咦了一声,故作嫌弃地扫视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不再言语。见白瞳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徐炳兴只好悻悻作罢。
由于班主任就是平江县一中高三年级的年级主任,故而班级的制度和时间安排都比其他班级更为严苛,再加上距离高考只有不到百日,像今天这样的连轴考试可谓之量大管饱、滔滔不绝,从7点开始的早自习起,按语数英加理综的顺序,除中午12点到2点休息外,一直考到下午5点整,然后从5点50开始,进行试卷的改错工作,直到晚上11点放学,第二天继续如此。而按照学校惯例,下午要到5点过十分的时候才能允许学生去吃饭,于是这宝贵的十分钟便成了大家不可多得的放松时间。
不知觉间,这十分钟已在几人的打闹中悄然流逝。铃声一响,林长衡便一马当先,向楼道埋头冲去。他的想法很简单,自己要想考上好大学过好日子,必须拔高省内排名。而拔高成绩最好的办法就是思考,自己必须抓紧所有能利用的时间,包括吃饭——要是能省下排队的几分钟,自己又能多做一点题目。想到这,林长衡脚步顿时不知觉地一缓。自己今天晚上还得带着个拖油瓶!万一白瞳脑子不太...嗯,不太好使,一遍两遍把她教不懂,影响了自己改错时间咋办?就这一分神的功夫,不少人便超过了林长衡,抢跑在了奔袭食堂的路上。无奈,林长衡只得暂时一边希望白瞳不要太僵硬,一边悔恨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怎么就一时栽了好为人师的道。
好不容易打到饭菜,林长衡左顾右盼,只希望尽快找个没人的位置赶紧吃完走人,好尽可能弥补一下时间。没料到还没走出两步,一只臂膀就搭在了肩上。
“我说长衡,你是不是对她有点那个?”林长衡脸色一沉。这行为,这声音,这发言,想都不用想,不是自己的好同桌徐炳兴还能是谁?
“哪个她啊?我不懂。”林长衡托词道。“就是你前面那个姓白的,”突然,徐炳兴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顿时脸色精彩起来,“哎哟,‘你不懂’,你怕懂得很呢?”
“你什么意思啊?”
“我还能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徐炳兴脸上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了”的笑容,“你放心,我嘴严得很,什么都不会说的。”感受到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向这集聚而来,林长衡恨不得马上就撇下旁边这个供火的大汉,自己找扇门钻进去。
“我真没啥意思啊,你想哪去了?”
“还没啥意思,我能不了解你林长衡啊?你连我都不想教的人,居然去教一个才进组的组员,太不正常了。而且,人家白瞳这么漂亮,你小子,”说罢徐炳兴嘿嘿笑了起来,而林长衡只觉得一脑袋黑线,顿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要我说,我可看不起。”
闻言林长衡面色一改,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看不起上了,不知道谁刚刚还迫不及待的想展示肌肉呢。
“你别笑,就我这个肌肉,上了大学,追我的肯定得排出两里地外。”说着,徐炳兴当场卷起衣袖,露出所谓的大块肌肉,毫不在意其他人尴尬的目光,自娱自乐般打量起来,同时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看着如此自信的同桌,林长衡也不好浇灭他的热情,只得敷衍地点了点头,赶忙拽着同桌向角落的空座位走去。
两人一搭没一搭地扯着皮,一路用完餐返回了教室。一晚上的时光也很快飘过,但这一晚没有林长衡想象的那么糟,相反还有些异样的舒心。当然,除了一直陷入自恋漩涡的徐炳兴会突然摘下眼镜,望着林长衡询问自己帅不帅以外,其他都还是很完美的。白瞳并没有自己猜想中那么笨拙,令人没想到的是,她反而和自己的节奏很能合拍。时不时白瞳凑近询问的吐息和随风散起的发梢轻点在林长衡的脸上,弄得脸上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也许如很多哲学家思想家的感受一样,青春是人生中最具有张力的时期。那青涩的味道与烈阳打在玻璃上、树梢上的光圈一样独特,弥漫着数十人的教室、绿茵茵的校场和上面活泼奔放的青年,暖暖的醉人。
有那么一刻,林长衡觉得一直是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不行,任何时期的纯粹都是那么的诱人。往后的时间里,每天都是那么重复而有新意,但每天都是那么有吸引力。在外人眼里,林长衡就是个从上学就不怎么爱搭理人,一坐就能一整天的角色。不是在认真地自律学习,就是在读一本接一本的书,时不时写些散文和诗词。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其实很渴望能有一群追逐打闹、志同道合的人,他从来不想自己形单影只地走下去。奈何未来的期盼给不了他这种享受,小时候父母和老师都无一例外告诉过他,狼行千里吃肉,而狼都是形单影只的,只有犬会三五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