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齿轮余响

档案科的红色印章盖在1949年名单上时,郭飞正在老城影院旧址的火锅店后厨蹲点。水泥墙面新凿开的痕迹被油烟熏得发黄,墙角陶罐的位置如今摆着口冒热气的鸳鸯锅。他用镊子夹起块残存的密写药水试纸,试纸在紫外线下泛出淡蓝色,那是当年放映员用来标记安全屋的暗号。

“郭老师,拆迁公司老总全招了。”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警靴避开地上的火锅油渍,“他承认买通周明狱友传递消息,还说1987年偷怀表的事,是他父亲当年帮国民党特务干的脏活。”郭飞没回头,视线盯着墙缝里嵌着的半枚铜钉——钉头刻着极小的“影”字,和死者阁楼的齿轮如出一辙。

下午的阳光穿过火锅店的彩绘玻璃,在地面投下破碎的光斑。郭飞突然想起死者日记里夹着的电影票根——1987年7月15日那场《Clockwork Orange》,正是修表匠遇害的次日。

他冲回书房,在书堆里翻出那本1987年的影院日志,翻到对应日期时,页边空白处有用铅笔淡淡描的钟面图案,时针分针交叉成十字,指向下午四点。“四点是影院放映结束的时间,也是修表铺关门的时间。”郭飞对着台灯举起日志,纸页背面透出极淡的墨迹,组成三个字母:S.O.S。

陈默突然拍桌:“1949年名单里有个特务代号‘钟表匠’,真名叫孙敖山,缩写正好是S.O.S!”

两人连夜赶到市档案馆,在1949年的户籍档案里找到孙敖山的照片是1987年周明父亲盗窃案卷宗里的“神秘销赃人”

档案显示他1950年突然失踪,而修表匠的死亡报告里写着“被不明身份者枪击”。

郭飞的手指划过档案封皮上的火漆印,突然想起铁皮箱上同样的梅花标记,那是孙敖山当年在保密局的专属印记。

“孙敖山没死,他改名换姓成了拆迁公司老总!”陈默的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科发来消息:“拆迁老总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和1949年孙敖山留在档案里的指纹高度吻合。”郭飞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人脸比对图,那个在审讯室里装疯卖傻的老头,眼角皱纹里果然藏着七十年前的阴鸷。

凌晨三点,郭飞再次来到钟楼广场。新换的基座围栏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蹲下身摸着地面的石砖,突然在第三块砖缝里抠出片碎玻璃——玻璃边缘磨成齿轮状,内侧刻着极小的“12:00”。他猛地抬头看向钟楼指针,午夜十二点的位置,正是当年修表匠藏名单的时刻。

“郭老师!”陈默的车急刹在广场边,“孙敖山在看守所自杀了,手里攥着块怀表零件!”郭飞接过证物袋,零件上焊着半朵梅花,和铁皮箱上的图案拼完整后,组成了1949年保密局的徽章。

他突然想起死者阁楼那座停在四点的座钟——1949年解放钟声响起时,孙敖山正躲在钟楼里销毁证据,而修表匠用最后一口气敲响了报警的钟摆。

一周后,老城拆迁工程暂停,钟楼广场被列为历史保护建筑。郭飞站在死者的书房里,看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书堆上,某本《时间的秩序》里夹着张新的便签,是他用铅笔写的:所有齿轮都在该在的位置,除了人心。

巷口传来熟悉的叩门声,陈默举着保温杯站在门外:“局里新案子,跟钟表走私有关——你猜怎么着,现场留了串‘咚,咚,咚’的敲门声录音。”

郭飞拉开门,看着陈默皮鞋上沾着的钟楼广场红土,突然笑了,胡子拉碴的脸上闪过一丝锐利:“看来,时间又给我们出了道新题。”

风穿过书房,吹得满墙的旧钟表轻轻摇晃,未上链的钟摆彼此碰撞,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郭飞知道,有些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就会带着真相永远向前,哪怕跨越七十年的尘埃,也依然会在某个午夜,用“咚,咚,咚”的叩门声,敲响下一段关于时间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