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院旧院的围墙上,一丛野蔷薇结出红玛瑙似的果实,几只白头鹎跳跃其间,啄食的间隙突然仰头鸣叫,清脆的啼声撞碎在民国公馆的铸铁栏杆上。
骑自行车的学生们碾过落叶的河流,书包侧袋插着的糖炒栗子冒出甜丝丝的白烟,与路边茶馆蒸腾的水汽交融,在三点钟的斜阳里织成朦胧的纱帐。
当斑驳的光影渐渐拉长,梧桐树影爬上小学的米黄色外墙时,整条街便浸泡在蜂蜜色的光晕里。
那些五十年代修建的苏式窗棂、九十年代改造的玻璃幕墙,此刻都成了时代留下的标本,连匆匆掠过的现代产物电动车的铃声,也染上了几分旧照片的泛黄质地。
李修崖打开手机,播放着著名侦探动漫男主查案时分析案件才会响起的BGM。
“爷,我猜测,当年能调用汽车的人,不是在科学大院里就是在当年的干部机关宿舍大楼里。”
“我上网查过了,金陵只有几处建国初的旧房子还没拆迁改造的地方,在金陵的这几天,我用排除法,一个一个的去查。”
“第一站,就是这科学大院,当年科研人员和专家所居住的地方。”
李德洪笑着看着自家大哥家的孙子,有些欣慰。
李修崖雄赳赳的就朝大院走去。
不过,
出师未捷身先死。
李修崖被大院广场上一群大爷所围住的棋摊吸引住了脚步。
李德洪扶额。
“这孩子真像我大哥,看到象棋就走不动路。”
李修崖回头看向李德洪,说道:“爷,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了,这不就是咱们农村的情报站嘛,何必一个一个去问呢?”
青石棋盘上,楚河汉界早已磨得发亮,红黑二子杀得难解难分。
执红的老爷子架着二郎腿,手里转着两枚吃来的黑卒,像捻着佛珠。
执黑的老爷子眉头拧成疙瘩,手掌往石桌上一拍,震得茶缸里的枸杞直晃悠。
李修崖站在人堆外头,白衬衫被斜阳镀了层金边。
“大爷,加我一个?”,李修崖声音清亮,像颗石子投进池塘。
执黑棋的老爷子眼皮都没抬:“小伙子,这儿规矩是‘输家让位’。”
人群里飘出几声笑。李修崖瞥见棋盘侧边摆着块纸板,褪色的马克笔写着:“擂主:老赵,连胜七日”。
“老吴,你这不行啊,再去沉淀沉淀吧,小伙子,来。”
“来了。”
李修崖坐到了棋王老赵的对面,执红棋。
这次,换老赵头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哈哈,老赵,你丫的还棋王呢,是,我们几个的棋路你是研究清楚了,咋的,来个新的你就不行了?”
棋王听到老吴的声音有些烦躁,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咋的,你想当小人?”
又过了许久。
“小伙子,我输了,你的棋路,我从没见过,我想问问,这招叫什么?”
“爷,我这招叫请君入瓮。”
“一开始就布局等着我跳了是吧?”
“差不多。”
“好小子。”
李修崖见时机成熟,开口道:“各位爷爷,我今天来这是想打听个人,您们有没有听说过吴……”
还没等李修崖说话,远处长椅上传出尖叫声。
“救命啊。”
所有人散开,快速向声音方向跑去。
李修崖拨开人群,看到了脸色青紫的老太太晕倒在长椅上。
那老妇人嘴张的很大,呼吸急促但却有些困难。
李修崖看到老人有意识的向自己口袋里拿些什么。
随即大喊道:“都散开,别围在这。快,快打120。”
“打了,还要等一会。”
李修崖赶忙去老人的口袋里翻找。
终于,在老太太内兜里找到了一个药瓶。
“速效救心丸?心脏病?”
所幸李修崖知道这个药的用量。
“水,谁有水?”
“我有。”
“快。”
“来人,快找东西把这位奶奶的头部和腿部垫高。”
李修崖迅速将双手重叠,掌根置于老妇人胸骨下半部。他挺直腰背,肩膀垂直于患者胸部上方,开始有节奏地按压。
李修崖学过,每一下都确保胸廓下陷至少5厘米,频率维持在每分钟100-120次。
李修崖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一手捏住鼻子,深吸一口气后,将嘴完全包住老妇人的口部,缓缓吹气。他看到老妇人胸部微微隆起,说明通气有效。
就这样,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循环往复。
过了大约两分钟,老妇人突然咳嗽了一声,眼皮微微颤动。
渐渐的,老妇人的脸色渐渐由青紫转为苍白,呼吸虽然微弱但已恢复自主。
不知谁喊了一声“救护车来了!”
担架抬上救护车,救护车鸣笛远去,李修崖也瘫软在地。
忽的,
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老赵头看到了李修崖的窘迫,大手一挥喊道:“大伙都散了吧,有认识这个老姐姐的,快速帮忙联系她家里人,不认识的就散了,回家准备准备接孩子去吧。”
李修崖感激地看着老爷子。
“你这孩子,做好事还怕看?”
“爷,不瞒您说,我觉得刚才大家看我像看猴一样。”
“哈哈,不说了,有空下棋,我要去接孩子了。”
李修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的灰尘,掏出香烟。
“嘶~呼~”
“丫的,我说忘了件什么事。算了,明天再来问吧。”
李修崖走出大院,漫无目的地走着。
恍然抬头,看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寺庙。
“这应该是古鸡鸣寺了吧!”
远远望去,朱墙金瓦掩映在苍翠古木之间,远远望去,殿宇层叠,飞檐翘角,宛如一幅古画悬于半山。
山门高耸,青石台阶蜿蜒而上,两侧古柏森然,风过时沙沙作响,更添几分幽静。门额上“古鸡鸣寺“四个鎏金大字历经风雨,仍显庄严。
目光拾级而上,可见大雄宝殿巍然矗立,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檐角悬铜铃,风起时清音袅袅,回荡山间。殿前香炉青烟缭绕,与远处钟楼的晨钟暮鼓相应,恍若隔世。
寺后药师佛塔高耸入云,八角七层,每层檐角悬挂风铃,山风拂过,只需远观,千年禅意便萦绕心间。
“爷,听说鸡鸣寺求姻缘准的很,要不咱求一下,说不定明天就能让你遇到你的吴知青了。”
“哈哈,刚才在你救人时我就求过了,似乎,对我这团执念,无用。对了,你救人我看见了,不愧是我李家儿郎。”
“那您不会求点别的,又不是只管姻缘,只是寺庙的姻缘产业发达而已。”
“那我求啥呢?”
“您就求,下辈子生在富贵人家,不用遭受与相爱之人分离之苦。”
“傻孩子,这辈子生在李家,遇到你爷爷我大哥,你奶奶我大嫂。”
“是我此生中最大的幸运。”
“我下辈子,还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