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晨光为贾宝玉的玄色箭袖镀上金边。
他刚向贾母请完安,踏出垂花门时,便见贾琏勒马回府,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晃。
两人寒暄间,一道清瘦身影从朱漆廊柱后转出。
“请宝叔安!”
贾宝玉抬眼望去,眼前青年生得眉清目秀,一袭月白长衫衬得身姿挺拔,只是眉眼间藏着几分拘谨。
他望着那张略显面善的脸,脑海里却怎么也拼凑不出对方来历。
“你怎么发呆?”贾琏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这是廊下五嫂子的儿子云儿,贾芸。”
“原来是你!瞧我这记性。”贾宝玉恍然,目光落在贾芸攥着衣角的手上,那处补丁虽细密,却掩不住布料的陈旧,“你母亲身子可好?此番来找二叔所为何事?”
贾芸恭敬地朝贾琏颔首:“正是有些营生上的事,想请二叔指点。”他话音未落,贾宝玉已忍不住打趣:“几日不见,芸儿倒是越发文绉绉了,倒像我儿子!”
此言一出,贾琏笑得前仰后合:“好不知羞!人家比你大五六岁,就巴巴地想当爹?”
贾宝玉也跟着笑,却见贾芸非但不恼,反而神情一亮:“俗话说‘摇车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子’。自父亲离世,芸儿无人教导,若蒙宝叔不弃,肯收作义子,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这番话让贾宝玉微微一怔,再看贾芸眼底闪烁的期盼,突然有些不自在。他拍了拍对方肩膀:“明日闲了只管来找我,别总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明日到书房,我同你好好说说话,再带你逛逛园子。”
待翻身上马,马蹄踏碎满地晨光,贾宝玉却没了先前的兴致。
他想起林存息常说“人情往来最是俗气”,此刻回味方才的场景,只觉自己莽撞又可笑——平白对一个年长之人摆谱,难怪存希总说自己不通世故。
“真是鬼迷心窍了。”他轻叹一声,望着街边叫卖的小贩,忽然觉得这大观园外的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
或许真如存希所言,若想在这世间立足,光会吟诗作对可远远不够。
雕花檐角垂落的铜铃在穿堂风中轻响,贾宝玉踏入贾赦院落时,药香混着艾草气息扑面而来。
屏风后传来咳嗽声,贾赦倚着软榻,玄色锦袍松松垮在肩头,倒比平日少了几分威严:“老太太身子可安好?替我回一声,不过是受了些风寒,过两日便能去请安。”
待贾宝玉请安毕,贾赦挥了挥手,示意小厮将他带去内室。
转过九曲回廊,邢夫人正斜倚在炕边,见他进来,凤头鞋踩着猩红地毯快步迎上:“快让我瞧瞧!”她拉着宝玉在炕沿坐下,指尖拂过他肩头的团龙纹刺绣,“老太太可念叨你了?”
话音未落,门帘被掀起,贾琮顶着一头乱发闯进来,衣襟沾着草屑,脸上还蹭着墨渍。
邢夫人见状柳眉倒竖:“哪里找来的活猴!瞧瞧你这黑眉乌嘴的模样,奶妈子都死绝了不成?也不晓得收拾收拾,哪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贾琮吐了吐舌头正要辩驳,贾环与贾兰叔侄二人已并肩而入。
贾环望着炕头亲昵依偎的邢夫人与宝玉,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白——宝玉身下的云锦坐褥,正是去年他央了邢夫人许久,却被告知“配不上”的物件。
“时候不早了,侄儿们先告退。”贾环扯了扯贾兰衣袖,少年眼底翻涌的妒意几乎要化作实质。宝玉见状也跟着起身,却被邢夫人一把按住:“你且留下,我还有话同你说。”
目送贾环等人离开,邢夫人忽而展颜:“唬着你了?不过是留你同姐妹们用饭。”她轻抚宝玉发顶,“后院那株西府海棠开得正好,等会摘些花瓣给你做胭脂,再带个新鲜玩意儿回去解闷。”
暮色漫过荣禧堂飞檐时,雕花餐桌上已摆满翡翠豆腐、芙蓉鸭子。
探春的笑声混着惜春的琴音从月洞门飘来,迎春正给宝玉布菜,羹汤的热气模糊了众人的眉眼。贾宝玉咬着玫瑰酥,忽觉这一餐饭的烟火气,竟比大观园里的诗酒雅集更教人安心。
待踏着月色回到贾母院中,他袖中还藏着邢夫人塞的琉璃盏。
灯火阑珊处,他望着琉璃盏中摇曳的烛火,忽然懂得这大宅院里,除了诗词歌赋,那些藏在琐碎里的温情,才是最珍贵的烟火。
在小红楼别墅的主控室内,方生生(宝钗)与黎各念(黛玉)紧盯面前的球形屏幕(书中场景调度仪),幽蓝的全息投影将荣国府的画面纤毫毕现。
此刻贾环攥着衣角退出邢夫人的院落,夕阳把他单薄的影子钉在青石板上,随着脚步拖拽出扭曲的轮廓。
“要糟!”方生生的指尖重重叩在触控面板上,悬浮的数据流泛起涟漪,“邢夫人这差别对待的架势,简直在复刻原著导火索!”
她调出贾环的情绪波动曲线,红色预警线正疯狂攀升。
黎各念滑动虚拟键盘,将画面定格在贾环通红的眼眶处:“肉眼可见的妒火中烧。
都是贾家血脉,宝玉被捧作凤凰,他却连残羹冷炙都捞不着。”
湘妃竹扇虚影在她掌心忽明忽暗,这是系统读取到她焦虑情绪的可视化反馈。
球形屏幕突然弹出弹幕墙,读者的担忧化作金色字符纷至沓来:“快救救小环!”“别让他黑化!”
方生生扯了扯领口的智能调节丝带,将温度从 26度降至 22度试图冷静:“得启动应急预案。但我们困在现实端,总不能让存息当 24小时保姆吧?”
“存息自己的成长线不能崩。”黎各念调出林存息的角色发展树,繁茂的分支正在阳光下舒展,“他该有自己的江湖,而不是困在兄弟几个里。”她忽然瞥见角落里贾环的支线——那团纠缠的黑线正在吞噬原本的生机。
主控室的氛围愈发凝重,球形屏幕映出两人紧锁的眉头。
方生生咬着下唇调出人物关系图谱,试图从错综复杂的网络中找到破局点;黎各念则疯狂检索读者建议库,期盼能撞出一丝灵感火花。
窗外暮色渐浓,这场跨越维度的拯救行动,却还困在迷雾深处找不到出口。
暮色将荣国府的飞檐染成铁灰色,贾芸踩着青石板的碎影往城外走,怀中揣着的拜帖被汗水浸得发潮。
他望着街边店铺亮起的灯笼,忽然拐进一条幽深的巷子——卜世仁的香料铺就在巷子尽头,门楣上“仁记香斋”的匾额被油烟熏得发暗。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卜世仁刚卸下门板,见贾芸跨进门槛,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说吧,又有什么事求舅舅?”
贾芸搓了搓冻僵的手,赔着笑从袖中掏出张纸:“外甥想求您赊四两冰片、四两麝香,八月节准把银子送来。您看,这是礼单......”
“打住!”卜世仁把算盘重重一推,震得柜台上的香炉都晃了晃,“赊账?你当舅舅这铺子是善堂?前儿个伙计替亲戚赊的账到现在还没影,大伙自个儿掏腰包填窟窿!”他扯出墙上泛黄的契约,红笔批注的“亲友不赊”四个大字刺得贾芸眼睛生疼。
贾芸攥着拜帖的手指发白:“舅舅,当年父亲的丧事多亏您......”
“少拿老话堵我!”卜世仁抓起铜水烟袋猛吸一口,烟锅火星子溅在贾芸鞋面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想着赚钱糊口,倒学那无赖缠人!要我说,你该去荣国府串串门,学学你那四叔,见人三分笑,才谋到庙里的肥差!”
店铺后堂传来舅妈的冷笑:“可不是嘛,没本事就别学人家充阔气!”
贾芸望着墙上悬挂的“童叟无欺”匾额,忽然觉得那金字晃得刺眼。他强压下喉间的酸涩,将拜帖重新塞回袖中:“舅舅说得是,外甥这就走。”
踏出店铺时,寒风卷着枯叶扑在脸上。
贾芸摸着空荡荡的衣兜,想起宝玉那句“明日到书房找我”,心中忽燃起一丝希望。
巷子深处传来梆子声,更夫提着灯笼从他身边经过,昏黄的光晕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极了他看不到尽头的前程。
小红楼别墅的全息穹顶泛着幽蓝微光,方生生(宝钗)攥着的触控笔在虚拟操作台上划出凌乱轨迹,黎各念(黛玉)的投影界面里,贾芸被舅舅赶出店铺的画面正不断循环播放。
巷口的寒风卷着枯叶扑在少年身上,他攥紧空荡钱袋的指节发白,这一幕让两人胸口发闷。
“这贾芸也太惨了些!”黎各念猛地关掉循环,湘妃竹扇的虚影在她掌心碎成数据光点,“贾环的事还没头绪,又来个贾芸......”
她调出角色命运图谱,代表贾芸的支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坠入深渊。
球形屏幕(书中场景调度仪)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数以万计的弹幕如岩浆般喷涌而出。
“救不完的!这破贾府全是腌臜事”“原著就是悲剧,强行改才是亵渎”的猩红字符疯狂刷屏,夹杂着“救救这个少年”的荧光绿字体在洪流中沉浮。
方生生的银镯在操作台上磕出轻响,她快速调取读者情绪分析:“负面评论占比 67%,但‘拯救派’的情感浓度是反对派的三倍......”话未说完,新一波弹幕如海啸袭来,“别管了!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的灰色字符瞬间淹没整个屏幕。
黎各念突然按住操作台,全息界面剧烈震颤。
她望着逐渐沉默的弹幕海洋,低声道:“放任不管,这红楼还是一座吃人的炼狱。”话音刚落,三两点萤火般的金色弹幕艰难浮现:“微调剧情试试?别让他彻底绝望”“或许能给个转机?”
方生生调出剧情修改权限面板,光标悬停在“贾芸借贷失败”的关键节点上不住颤抖。
别墅外惊雷炸响,雨水拍打着强化玻璃,将她们的倒影与屏幕里贾芸落魄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这场跨越维度的救赎辩论,在数据洪流与人性叩问中,陷入漫长的僵局。
小红楼别墅的环形投影墙泛着冷白的光,黎各念(黛玉)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两道猩红的数据流从全息屏幕中延展而出——“拯救贾环”与“拯救贾芸”的任务标识在光影中明灭不定。
她轻点指尖,将“贾宝玉”的名字以金色字体拖拽至两条主线末端,激光笔的红点精准地落在那个名字上。
“瞧见了吗?”黎各念转身时,鬓边的珍珠流苏晃出细碎的光,“蒋勋老师说宝玉是大观园里的菩萨,这话不假。原著里他虽耽于儿女情长,可那份悲悯心,正是破局的关键。”
方生生(宝钗)抱臂凝视着不断闪烁的数据流,团扇虚影在她掌心若隐若现:“贾环缺的是关怀,贾芸求的是机遇,而宝玉,恰恰能同时给予这两者。”她调出宝玉的角色属性面板,“善缘值”与“影响力”两项数据正在平稳攀升。
球形屏幕(书中场景调度仪)突然发出嗡鸣,弹幕如潮水般涌来:“原来关键在宝玉!”“快让宝哥哥开大!”黎各念笑着关掉部分弹幕干扰:“看来读者们也看透了。”
夜幕降临时,怡红院的灯笼次第亮起。
林存息倚在雕花门框上,看着宝玉被方生生和黎各念左右“挟持”着走进小院,不由得忍俊不禁:“哥哥这是怎么了?活像被押解的犯人。”
宝玉望着三人严肃的神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月光洒在他发间的玉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你们...这是要三堂会审?”他突然想起白日里对贾芸的承诺,又想起邢夫人处贾环黯淡的眼神,心中莫名泛起一丝不安。
黎各念轻摇团扇,扇面在夜风中似要舒展:“宝哥哥,我们要你做的,可是件大善事...”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惊起院角海棠树上的夜枭,扑棱棱的振翅声中,一场改变命运的谋划正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