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
清脆而深沉的钟声,宛如黄钟大吕一般,缓缓地在紫禁城上空荡漾开来,久久不散。
“嗯……”
朱厚熜神情凝重,率领一班文大臣恭恭敬敬地祭拜了明武宗的灵位。
诸位礼仪官纷纷开始颂扬明武宗的雄才大略、德被苍生云云……
祭拜完明武宗后,朱厚熜在礼仪官的引导下又祭告了宗庙。
此时,群臣纷纷上贺表恭祝……
待所有仪式结束之后,首辅杨廷和步履稳健地走到朱厚熜面前,稍稍躬身施礼道:
“请殿下立刻即位!”
“请殿下即刻即位!”
在他之后,文武百官亦是异口同声高呼。
朱厚熜深吸一口气,沉凝心神,然后不再有丝毫迟疑,昂首阔步走向奉天殿。
一进入殿内,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龙椅,此刻正稳稳当当地放置在御案前。
龙椅四周,左右两边各有几名宫女手持华美的羽扇,身姿婀娜,恰似仙女临世。
朱厚熜目光如炬,径直走到龙椅前,然后稳稳落座,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便是天下之主的位置吗……”
这时,一名小太监走到奉天殿正门口,高声喊道:
“请文武内外群臣进殿!”
随着小太监的呼喊声响起,原本静谧的大殿瞬间变得嘈杂起来,群臣鱼贯而入,依照各自的官职品阶整齐地排列在大殿里。
霎时间,奉天殿内气氛肃穆。
朱厚熜随即睁开双眼,重重地说出了一句话:“朕即皇帝位!”
只见殿内群臣齐声高呼:
“臣等拜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激昂的呼喊声,令朱厚熜一时难以分辨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似乎听到了天下万民都在呼喊他的名号。
从辽阔无垠的华北平原,到白山黑水的辽东;从滔滔东去的长江,到落日余晖下的塞外;从绿草如茵的草原,到风景如画的东南胜地,再到波涛汹涌的西洋……
朱厚熜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大明两京一十三省都在我的肩上……”
“从此刻起,我将不再是藩王,而是一国之君!”
他看着下方的群臣,莫名觉得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哦?
原来是感恩那味道……
他微微一笑,道:
“众卿平身。”
“谢陛下。”文武百官齐声回应道。
“陛下圣明,臣有事要奏。”
待众人言罢,杨廷和从队列前头走出来,向着端坐在龙椅上的朱厚熜拱手言道。
朱厚熜见此情形,顿感一阵头疼。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佯装没有听见,直接挥手示意杨廷和退下。
奈何,他孤身一人处于朝堂之上,周遭皆是虎视眈眈之臣。
如果他在这朝堂上对这位四朝元老置之不理,恐怕会引发轩然大波,届时整个朝廷只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甚至是如堂兄朱厚照一般……
莫名其妙溺水身亡或者吃丹药中毒。
大明历代皇帝除了朱重八和朱老四以外,其余人不是极易溶于水,便是极易溶于药……
心里这般想着,朱厚熜面色沉稳,旋即露出一抹笑容,看向杨廷和:“阁老,不知你有何事要奏?”
“天位空悬已久……”
“如今陛下初登大位,天下臣民无不感到欢喜。”
他先是按照惯例拍了新君的马屁,而后方才继续说道:“内阁拟定的年号,待下朝之后便差人告知您。”
朱厚熜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知道这老鸟在第一轮交锋上败下阵来,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杨廷和接下来的话让朱厚熜差点从龙椅上跌落而下。
“陛下已经入继大统,继承了这偌大的江山社稷。依循我朝的规矩礼法,您应当将孝宗皇帝尊奉为皇考,还有把太后娘娘视作自己的生身之母。”
“如此一来,方能彰显孝道,使天下臣民信服,也能确保皇室血脉传承有序,宗庙祭祀得以庄重举行。”
“至于,陛下您真正的亲生爹娘,则应改称为皇叔父和皇婶……”
“虽然情感上或许会有些难以割舍,但为了维护朝廷纲纪,稳定朝局,这也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切莫因私情而乱了本朝的礼法秩序。”
此言一出,奉天殿内一片寂静,几乎没有任何异议的声音。
“切!说得比唱的好听。”
听到这话,朱厚熜登时就气乐了。
也难怪前身只能“委曲求全”,偷偷请杨廷和到皇宫里,对他加官进爵,希望他能在此事上退让一步。
这权力的斗争还真是激烈啊。
本来内阁的权力都是来自皇权。
当遇到强势之主时,内阁便会被削弱,可若是遇到少年天子,甚至是幼儿天子时,那么内阁及其首辅便是实际上的话事人。
“绝不能让这家伙如愿,得杀杀他的锐气。”
朱厚熜当即怒不可遏,厉喝道:杨阁老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难道你是要朕为了这区区皇位……便狠心弃生身双亲于不顾?!”
面对皇帝这般怒不可遏的质问,杨廷和却显得异常沉稳。
片刻后,他缓缓抬头,眼神平静如水,直直看着皇帝,开口道:“请陛下息怒,且听老臣一言。”
“昔日,西汉有定陶王刘欣,后其成为汉哀帝;北宋亦有濮王之子赵曙,最终荣登宋英宗之位。”
“此二者皆因特殊缘由,舍弃生父生母,方得继承大统。而今之事,与此颇为相似。”
“杨阁老你可真幽默!”
听到这话,朱厚熜无语至极。
这老家伙……当真是厚颜无耻!
这要是活在自己的那个时代,就是妥妥的大教授啊。
不过,这波也是没谁了。
这才刚刚登基,屁股还没做热乎呢,就要亲自下场和这些文官互怼。
若是长期这样下去,就算不累死,也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难怪前身会选择“挂机”二十多年,原来根源在这呢。
朱厚熜站直身子,环顾诸臣,缓缓说道:
“刚才杨阁老的话……真是一番荒谬绝伦的歪理!”
话音落下。
群臣皆是不爽的看着皇帝。
朱厚熜静静地看着下方。
不明白是吧?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沉吟片刻后,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其一,孝宗皇帝薨逝之际,我还没有出生呢。而大行皇帝龙驭上宾之时,我尚在潜邸。”
“其二,方才说了孝宗皇帝与我并未谋面,又岂会将天下交托给我?而大行皇帝也丝毫没有把我过继给孝宗皇帝的意思,此事与西汉、北宋之故事迥异!”
“他这般类比岂不是歪理吗!”
话音刚落,诸臣皆是面面相觑。
一个小毛孩这么能说会道?!
礼部尚书毛澄见状,立刻出声支援杨廷和:“陛下,杨阁老说的没错,请您不要意气用事!”
朱厚熜直接强行闭了他的麦:
“毛澄!朕没有跟你说话,请勿复言!”
毛澄:“……”
“今日也算朝会,臣有话要说!”
“闭嘴!朕说了没有让你说话,你听不懂是吗,还是说你要站到御上来?!”
话音落下。
毛澄整个人好像不太舒服,皇帝这个话太有杀伤力了,差点就说他是乱臣贼子了。
不过,他似乎有些不服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被皇帝瞪了一眼后,这才闭上了双眼。
杨廷和神色微变,缄默片刻后,继续说道:
“陛下,圣人有言: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乳。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
“……”
“那百善孝为先呢?!又是谁说的!”
朱厚熜当即反驳道,不怒自威。
“为了帝位,便抛弃亲生爹娘……此举乃是不忠不义不孝也!更是千古未有之!”
“我大明朝自太祖始,便是以孝治天下。”
“杨阁老……”
“还有诸位臣工,莫非你们是想让朕做这天下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