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影响裴谋早晨干饭,医生像往常一样,在早饭前就上门体检。
“真的可以拆了?”裴谋盯着医生手中的锤子,眼中满是期待,再次开口确认,“伤筋动骨一百天,真的现在就能拆?”
医生微笑着肯定:“那是对于普通人,你们这些经过特殊训练,再加上你每天充足的营养补入,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恢复了。”
看着医生拆掉石膏,左臂终于重见天日。
一直压在手臂上的重物突然消失,左臂一阵轻松,手臂的皮肤有些苍白和粗糙还有点黢。
但丝毫不影响此刻的心情。
等医生一离开,裴谋便迫不及待走向哑铃架。
在哑铃架前犹豫了一会,最终右手拿起一个十公斤的哑铃,小心交到左手上。
冰冷坚硬的触感从右手传到左手。
看着明显比右臂小一圈的左臂。
试着活动了一下,可能太久没用,有些生锈,能感到肌肉的僵硬。
十公斤的重量不是问题。
“小心一点,不要手臂刚好就又给整伤了。”
微光的声音就像冷水,浇灭了裴谋心中的兴奋。
裴谋没回头,翻了个白眼,能想出微光那冷漠的表情。
乌鸦嘴,跟我在这要什么画面。
没有搭理微光。
开始今天的大重量训练,顺便让左臂尽快适应。
体能训练裴谋没有落下。
这可能是他在圈养的生活中唯一乐趣了。
不能进行有氧运动,大重量的力量训练和柔韧性训练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内容。
微光教的情报收集和分析,是最早停下的一门课。
裴谋已经能在一堆杂乱无章的资料中,精准的梳理出关键信息,从毫不起眼的细微之处洞察线索,再将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串联起来。
缅北的地区风俗民情应该是今天上午过后也会停课。
下午的课程全部变成了格斗课,除了朱班长教自己擒拿和格斗外,特院的格斗课主教官郑教官以及一位柔术教官也加入了对他的特训。
裴谋心里清楚,可能离自己出发的时间不会太远了。
又过了些时日,干脆所有的课程全部变成了格斗。
每天上午,裴谋都在八角笼里反复练习地面技,与教练在狭小的空间里激烈缠斗,重心,翻滚、压制,关节与反关节。
下午在泡沫板上抱着人靶可劲的摔。
晚上郑教官教他自己在战场上收集汇总的枪刺使用方法。
对于冷兵器裴谋是第一次接触。
好在枪刺的使用方法并不繁杂。
正握主刺,反握主割。
找准身上的主动脉、手脚筋,一下一个不吱声。
这对于熟悉擒拿、洞悉人体弱点的裴谋来说,上手倒也不难。
这天晚上,结束加练后,裴谋像往常一样准备休息。
却发现,那个一直隐匿在黑暗中默默观察自己、从自己住进这里第一天起就如影随形、默默为自己服务的微光,不见了踪影。
“呵,一定是看我神功即将大成,怕挨打!”
缓缓走到车库门口的缝隙处,慢慢躺了下来。
风从缝隙吹进来,长了几分劲,久违的风。
躺在地上,贪婪地吸着这股风,隔着小小的缝隙望着外面的世界,心中的迷茫如潮水般涌来。
想起了家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我这样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这个问题在心底不知已经问了自己多少遍。
每每想到这里,张部长那坚定有力的话语就在耳边响起
“党和人民的考验!”
自嘲一笑,在这无尽的黑夜里,笑容倒是显得有些落寞。
很快便睡了过去。
“轰!”
车库的卷帘门被人从下至上拉开。
被这声音惊醒。
自然光照了进来。
裴谋缓缓睁开眼睛,透着手掌的缝隙看着站在眼前的人。
正是昨晚消失的微光。
裴谋撇撇嘴,心中满是不爽,翻了个身。
背对着大门继续躺着,权当没看见微光。
“起来,收拾一下跟我走。”
依旧毫无温度。
但回应微光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看着裴谋横卧在泡沫垫上的玉体。
微光无奈地伸手去拍裴谋的肩膀。
“昨晚在这睡的?也不怕着凉!你的特训结束了,起来吧,我给你带了早餐。”
就在右手接触裴谋肩膀的瞬间,被铁钳衔住。
裴谋右手伸过肩膀,双腿弯曲用力,借着身体的重量,猛地发力,将微光摔了过来。
微光手中的食物瞬间脱手,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眼看就要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干饭之魂瞬间觉醒,只见一个乌龙绞柱,裴谋身形如电。
在早餐落地之前,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悬之又悬的接住。
“会好好说话啊?看在给我带早餐的份上,咱两个的恩怨一笔勾销。”
裴谋盘腿坐下,若无其事地打开袋子,享受起早餐。
微光哭笑不得,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裴谋的脾性早已摸得清清楚楚。
估计裴谋早就憋着劲儿,想找机会教训一下自己。
也罢,就让他出出气,毕竟把裴谋关在这里快三个月了。
吃完早餐,环顾四周,发现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他又看了看这个占据自己军旅生涯二分之一时间的车库,心中不禁泛起情绪。
“怎么?不舍得?”微光坐在驾驶位,看着伤春悲秋的裴谋,忍不住提醒道。
“走吧!他们一会就要过来把车库恢复原来的样子,现在你不适合再暴露在太多人的视野里,即便是自己人。”
微光催促着裴谋。
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三个月的所有情绪都一并吐出来。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汗水与回忆的车库。
走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烦人,不会说话就把嘴租出去。”裴谋嘟囔着,大大方方坐在老板位。
“真什么也不带?”微光回过头,看着两手空空的裴谋。
“带什么!”裴谋没好气地回应道,“我要是回不来还能立个衣冠冢。等我走了,你给我好好的收拾一下,给!”
说着,裴谋伸手递给微光一张纸。
“什么东西?”微光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
“遗书!”
听着裴谋自然的说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微光的手稍稍顿住,看了裴谋一眼,还是接了过来。
郑重地说道:“我会好好保管的!
“谁管你。”裴谋往靠在后背,不再出声,车内陷入了沉默。
这辆只有领导才能配备的 A6,挡风玻璃上贴着与身份匹配的通行证。
裴谋不问,微光不语。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特院。
行驶在桂市街道上,看着窗外匆匆的行人,裴谋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他们说粤西的螺蛳粉很好吃,我还没试过。”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微光搭话。
微光闻言,通过后视镜看到正盯着窗外出神的裴谋,不禁开口。
“你想吃的话,我可以去给你买一份。”
“算了!”裴谋摆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你说我要是现在把你打晕,然后跑掉后果会是什么?”
微光没有回答,专注的开着车。
A6停在了一栋独院的农家院子前。
跟着微光进了房间,屋内一位理发师早已等候多时,工具整齐摆放,等待一场特殊的改造。
微光向理发师微微点头示意,裴谋在椅子上落座。
在理发师一番精心捣鼓下,裴谋原本利落的发型变成了骚包的锡纸烫。
再换上那身松松垮垮的便装,一个白白胖胖、活脱脱的废宅形象出现在微光眼前。
这模样,与裴谋原本的形象截然不同,任谁看了,都很难将二者联系起来。
在裴谋烫头的这段时间,之前与他有过交集的领导们陆续抵达。
他们神色各异,但都透着一股凝重,脚步匆匆,显然是为了这场行动而来。
裴谋走进客厅,简单打了个招呼,接过一旁递来的资料,自然坐到了 C位。
俨然他马上会成为这场行动的核心人物。
微光在张部长的示意下,大步走到客厅墙壁前,伸手抓住白布一角,用力一拉,遮挡在墙上的白布被拉开。
一个巨大的关系网展现在出现在裴谋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信息、照片和线条,将整个局势清晰地呈现出来。
裴谋定睛一看,自己的照片也赫然在列。
张部长身着便装,神色严肃,站起身来面向众人。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最终落在裴谋身上。
“我宣布,‘逐光’行动正式开始。下面由微光为大家介绍情况。”
说是为众人介绍,可实际上,在场的其他人大多已对整体情况了解,这场介绍,主要是为裴谋一人准备。
微光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教杆。
走上前,教杆轻点,落在最中心的一张照片上。
“司朝华,男,53岁,东山琅琊人,二十年前同哥哥司朝中,白手起家创办‘口碑餐饮’,身价数亿。
一年前与女儿司宁宁去泰游玩时下落不明,在半年前,也就是 2018年 9月,突然联系到家人……”
微光平稳而清晰,有条不紊地介绍着关键人物。
大狗,诈骗集团的三号人物,平时是他负责园区的管理。
虎仔,大狗手下,园区打手头目……”
随着微光的讲述,裴谋的目光在墙上的照片间来回移动。
他注意到,除了司朝华父女俩的照片还算清晰。
剩下的要么是几年前的旧照,画质模糊。
要么一看就是在很远的距离拍摄的,人物轮廓都难以辨认。
而诈骗集团头目的位置,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情报。
裴谋看着这个面容敦厚的中年男人形象,这就是他的“叔叔”司朝华。
而自己要扮演他已故兄长司朝中的独生子。
“司聪”。
“瞅起这破名字。”裴谋在心里吐槽。
司聪的经历,裴谋早已烂熟于心。
司聪高中时,父母因病相继离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性格活泼开朗的司聪瞬间变得沉闷压抑。
好在叔叔司朝华在他未成年时给予了悉心照料,司聪也顺利继承了父亲在公司的股份。
大学毕业后,司聪没有选择投身商场,而是靠着每年的分红,过上了悠闲的肥宅生活。
叔叔和堂妹的失踪,打破了原有富足平静的生活。
婶婶整日忧心忡忡,四处奔走,找遍所有关系,花了数百万,却一无所获,最终心力交瘁,一病不起。
司聪有心无力,只能将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
接着寻找叔叔和堂妹。
直到半年前,叔叔的电话突然打到家里的座机上。
这本该是个令人欣喜的消息,可通话结束后,婶婶悲痛欲绝的模样,让司聪意识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听了婶婶的描述后,他果断选择报警。
没想到,这一报警,牵出了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直接上达天听。
此后的几次通话,都在警方的严密监控之下。
原来,司朝华父女一出机场,就被当地华人盯上,被麻翻后,以低价卖给了诈骗园区。
醒来后的他们,面对打手的威逼,父女俩死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坚持说是在国内走投无路,来泰投奔亲友。
打手恼羞成怒,让司朝华联系在泰亲友,司朝华无奈之下,谎称只有地址没有电话。
一番周旋,换来一顿毒打,当天晚上,司宁宁就被带走。
饥饿、恐惧笼罩着司朝华,三天后,虎仔逼迫他做“狗推”,可司朝华年事已高,连键盘上的字母都认不全,哪懂得这些诈骗勾当。
就在要被送到公海做“猪仔”的时候,司朝华的老本行救了他,他在诈骗园区做起了厨师。
再次见到司宁宁时,司朝华的心像被千万根针扎着。
曾经活泼可爱的女儿,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为了能让女儿少受些苦,司朝华放下尊严,对着这些恶徒卑躬屈膝,言听计从。
半年的时间过去,国内和当地政府联合加大了对诈骗园区的打击力度。
大小头目纷纷登上通缉榜,一些外围的小喽啰被当地政府当作替罪羊。
园区为了维持运作,自能安排司朝华每半月出去采购一次,押着送物资车送到半路。
反正司宁宁在他们手里,大狗根本不怕司朝华逃跑。
和国内取得联系,定下计划后,司朝华示意做狗推的司宁宁完不成了任务。
就在司宁宁要遭受毒打时,司朝华心如刀绞,他扑通跪地,连连磕头。
说出自己国内还有个刚大学毕业的侄子,哪怕骗过来榨不出油水,送去公海当猪仔也好的。
看着跪地磕头的司朝华,大狗笑了,笑得撕心裂肺,他笑司朝华不是人,嘲讽他连亲侄子都骗,毫无亲情可言。
而今天,就是司朝华按照计划往家里打电话,“哄骗”侄子司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