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折中法子

他忽然掀开衣襟,露出古铜色腰背,一道狰狞伤疤生生将他腰间的肌肉截断。

徐云帆看得瞳孔微缩,难怪这吕老头为何当初拎锤子发力的时候,没有冲腰背发力,反而是用肩胛逆冲的路数。

“当年神兵岭塌了半边山……青州十三家谁没去废墟里刨食?这伤势,就是当年造成的。“

吕一说完,似觉得自己说了太多,咳嗽了两声,饮了杯酒,缓缓道。

“否则,我又怎么会到这北邺城中养老……算了,不说这些,只是你问起话来,老头子我兴起,多嘴了几句。”

穿上衣裳,吕老头手指弹了弹酒杯说道。

“论练骨功夫,放眼整个大周,虎煞门的白虎庚金淬骨决,在整个大周,也是首屈一指,还有道门龙虎宗的金筋玉骨十二决,堪称淬筋练骨的惊世神功。

佛门的罗汉降龙功,练至极致可将骨骼练成金玉。”

徐云帆斟酒的手微微一顿。

酒线在空中凝成琥珀色的桥,映出吕铁匠眼中跳动的精芒。

他话语一转。

“远的不说,要说青州地界……“

老者喉间滚出闷雷般的低笑,满是通红的脸上带着醉意。

“二十年前,青州军平叛,三百重甲陌刀手围杀一名练骨大成武师,那人使的是大周军部的破军七杀拳,硬是用背胛夹断了数十柄精钢陌刀,这门锻骨功夫可见一斑。“

他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笑意,手中酒盏重重砸在桌面,震得盘中酱牛肉跳起三寸。

“大周军部的破军七杀拳倒是来者不拒,可想要练这门功法,需得入军籍,且要在青州血瘴骨熬够三年方才有资格传授。“

他忽然伸手扣住徐云帆腕骨,徐云帆不动声色,筋肉却似铜浇铁铸般纹丝不动,虬结的臂肌轻轻震颤,竟将吕一那如铁钳般的手指震得拿不住力。

“好小子!练皮大成,一练武师!”

他分明记得当年在神兵岭,同辈弟子要练出这般铜皮至少得在熔炉边挨十年锤打,还得有神兵岭特有的秘药辅佐,不伤及根本。

也不知徐云帆到底是怎么练的。

吕一这才惊讶发现,徐云帆竟然将赤练铜身披风锤这门功夫练至大成皮如牛韧,刀剑难伤。

他心中略有欣慰。

“这门锤法就算是在神兵岭中也算得上难练,你竟然能以此练皮大成,属实不易……有机会你可再去神兵岭,后山有座淬火池,开派祖师当年……”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吕一脸上尽是萧瑟,摇摇头。

“罢了,此事也无定论,不提也罢。”

云帆注意到吕一后颈暴起的青筋,那是武者强行压抑情绪时的体征。

老铁匠终是没再说下去,转而抓起酒坛猛灌三口。

“吴家堡祖上三代给陇西王养过凶虎,培育得一头白虎异兽,从中寻出白虎金玉功,尤其擅长练骨,放眼整个大周,也算得上不错。

最为出彩的,乃是三年前吴家堡招婿比武,十七名锻骨境好手,被堡主千金用白虎金玉功震碎了膝盖骨。“

可惜吴家堡极为排外,这门锻骨功夫,非嫡系不能习得,可惜,可惜!”

吕铁匠用筷子拨弄着杯中的酒水,娓娓道来。

“除此之外,沧澜江上的铁河帮算头一份,他们的'叠浪锻骨功',是绑着三百斤铁锚在急流里站桩,河水冰冷刺骨,血气活跃渗入骨头,练对了,骨坚似铁。“

“南边矿山里的百炼山庄,一手寒铁淬劲术,拿活人当铁胚打,每十日要泡三时辰的寒铁水,扛得住成,扛不住死。“

“要说显眼的,当属城内龙门镖局的'驼龙劲',讲究背脊如大龙,连通四肢百骸,练骨大成的武师,脊柱能比寻常人粗三倍有余,你在城中,见到那些脖子比脑袋还粗的人,多数是龙门镖局无疑。“

吕一一番言论下来,无一不透露着青州门派各家武学,如数家珍,了如指掌。

他叹息一声道:“可惜,这些门派极有门户之见,你想要加入,得到一门练骨功夫,怕是有些难办。”

徐云帆有些无奈,尽管心中已经有了充分的预料,但听到吕一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许郁闷。

见徐云帆闷着脑袋不说话,吕一嘿笑一声,话语一转。

“城西三十里有处鬼市,每月望日子时开张,我那一捧玄铁砂就是从那弄来的,去年腊月……“

他打了个酒嗝,浑浊眼底掠过精光,那哪里是醉意,眼中尽是艳羡之色。

“老夫亲眼见人出手过《玄龟负岳诀》残篇,当时在整个黑市都掀起惊涛骇浪,十几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顶尖高手,几乎将整个黑市都给打烂。

前几月才刚刚重建完毕,望日时你可去瞧瞧。“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铁牌丢在徐云帆面前。

“入门是一座石桥,守桥的是个瘸腿老道,把这块令牌出示给他即可,记得掩藏好身形,黑市里面还好说,出了黑市,什么都可能会发生。”

徐云帆拿起一瞧,这铁牌被磨得油光锃亮,令牌中间被写了一字。

‘雾’

“多谢!”

一直到月上天中,吕老头喝得尽兴,徐云帆搀扶吕一回了铁匠铺。

月光洒下,整个被积雪覆盖的北邺城散发着淡淡银色光辉。

蓦地,徐云帆脚步驻足,侧头看着一处屋檐角落下,正有一人缩在角落中,身上覆盖着厚厚积雪,早已没了动静。

北邺城地处大周北境,冬日极寒,积雪极厚,若没有足够的柴火,又无取暖之地,只能像这样冻死。

而且,城中被冻死的人不少,这里,不过是冰山一角。

如今,北邺城中难民似乎有些日渐减少的迹象。

“这些,都是从隔壁梧州过来的难民,时年女帝登基,梧州有香火教作乱,梧州战火延绵,梧州州城长益告急,若非入冬大雪封山,梧州已经彻底脱离大周。”

一道略显冷淡的声音传来,徐云帆闻声看去。

就见一名身材略显瘦弱,披着貂皮大衣,书生模样的书生,义愤填膺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徐云帆撇了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