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终于

“愉儿?你咋在这呢!”付大柱快步往柜台方向走去,久未见大女儿,这会子有些急切。

长得和付悦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迎上前,提醒付大柱柜台前还站着老绣娘,“爹,师父带我出来见见世面。”

顺着付悦的目光看过去,柜台前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婆子,可是脸上却没见多少皱纹。

她笑着冲付家一行人打了个招呼,看向付大柱,“正好,原是有话要与愉儿的家人说,还想着去您家里一趟,咱们这会儿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

老绣娘不容付家诸人拒绝,步履端庄,带头向前。一家子一头雾水,但也在付愉的催促下跟了上去,徒留布庄老板娘原地凌乱。

福满楼包间内,老绣娘打量了一下眼前这群人,想到自己前几日收到的信件,开口道:“愉儿绣艺出众,我的老东家张家欲以高金聘请,愉儿到不舍离开亲人。张家惜才,用原本给愉儿的赏银在州府郊区置了一处农宅和十亩良田,且应允愉儿兄长付安到族学中读书。”

付悦闻言惊愕,抬头望向付愉,付愉一副担忧的模样,冲她点点头,付大柱也看向了付悦,这药材生意做了一半,这会子走了,接下来怎么办。

“还有,东家已经知道付家近日在做一些药材生意,也是巧事一桩,收你们药材的行脚商正是东家的人。你们的生意就此作罢,到了州府,东家也会聘用你们到药堂去,所以你们不必担心生计。至于老大夫那边,自有那行脚商去言明。”

老绣娘见眼前这几个人都有些愣怔,有些不忍,但是她也没办法,东家想办的事情,还没有办不成的,这小姐夫的八字一柔一强,正是张家所需。

付悦此时觉得后背发凉,自家的情况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这个态度可不像是同自家在商量,她有些害怕了,害怕这个强权时代。

老绣娘临走的时候,嘱咐了付愉回家,旬日后那药材行脚商来此地时,会把这一家子一起接走。语气强硬,不给人反驳的余地,付大柱想张口再询问一二,被两个女儿一人抓了一只袖子制止住了。

付悦没了逛街的兴致,一家子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家,把留守在家的妯娌俩吓得够呛。

“可是药材没卖出去?”姚杏花颤抖着声音问。

“没有,娘,卖出去了。爹,您去把大哥接回来吧,表哥,咱们去找煜哥儿。”付悦忍了一路,回到家见到院子里新晾晒的一堆婆婆丁和夏枯草,眼泪还是没忍住,白瞎那么多黄芪了!

两人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等来到时煜家的时候,正好见老大夫从他家院里走出来,和付悦打了一个招呼,没等付悦回应,老大夫就叹着气走了。

“悦儿,陈兄,你们来了。”时煜送走老大夫,招呼两人进院。

时煜爹娘在一旁,一如第一次来时那样热情,他们的脸上有浓浓的欣喜,反观时煜,却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煜哥儿,你咋啦?”

“悦儿,陈兄,对不起。师父刚来说,州府张家供养着一位名医,他为我打点了一些,那边同意我去进学,但是要求我近几日就得出发。陈兄,你的病我不会不管的,但是可能需要耽搁些时日。或许,婶娘能同意你与我一同前往州府吗?或许那名医能有些办法!”

时煜刚开始还蔫头巴脑的,但是越说越起劲,到最后竟然还有几分笑容。

“张家?”

“对,张家。悦儿你知道?”

付悦和陈翀对视一眼,俱有些起疑,时煜见到二人这般模样,有些奇怪。

“怎么了?”

“没怎么,煜哥儿,我们今天也遇到了张家的人……”付悦觉得此事没有必要瞒着时煜,她感觉时煜也成了这棋局中的一子。

时煜的头脑在付悦的叙述中渐渐冷静下来,“是了,刚刚师父话中也多有提及张家势大。咱们跑,是跑不了的。那就索性迎上前去,反正,你我并非贱籍,他们若对我们不利,反倒是在跟前儿更不容易隐藏马脚了。”

“好。”

在付悦的忽悠下,付老太以为是去享起了清福,成为这个家最先登上张家马车的那个人。

付安满脸阴鸷,无缘由地被强权安排给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掀开了未来的一角。

付愉这旬日一直魂不守舍,问她她也不说,临了登上马车,只见她控制不住地颤抖,咬了咬嘴唇,抓起坐在一旁的姚杏花的手,颤声说道:“娘,姥娘说有人找她打听了我的八字,姥娘以为是要给我说亲,便透露了一二。”

付悦顿了顿,又抬头看向了一旁的付悦,“村里还传,小妹儿是扫把星。没过几日,张家就来人夸赞我拿针颇有天赋……”

姚杏花和陈翠翠早已经六神无主,付悦也心烦的不想说话,马车里寂静无声。

无论老付家再怎么不满意这次行程,他们也终究还是到了府城,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一家的到来没有激起任何的水花,张家除了偶尔派下人接付愉付悦进府同自家的小主人玩闹一会儿,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

时煜也在名医的指导下治好了陈翀,正当大家觉得是碰了大运的时候,付愉和付悦失踪了……

付大柱求上张家的门,张家派了几人帮着找,但是怎么也没有找到这姐妹俩。

一晃三年,付安考上了举人,陈翀考上了秀才,兄弟俩憋着一口气读书,他们没有放弃过寻找两个妹妹,但是一直有一种力量阻止他们寻人。

时煜早在三年前就成了游医,一边给穷苦人家治病,一边寻找那姐妹俩。他日夜后悔自己当日来州府的决定,要不然也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姚杏花早已经受不住打击撒手人寰,付大柱和付二柱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四处打听,连之前从不敢进去的青楼都壮着胆子去寻。

而被失踪的姐妹俩,此时正生活在一个山沟沟里,她们被困在这里,守着张家那个神志不清永远长不大的小主人,张家盼望着,和自家孩子凑在一起能达三合之局的姐妹俩,能让自己的孩子好转。

终于有一日,时煜迷路,穿过了迷障,走进了这个山沟沟,放倒了看守的下人,带着姐妹俩一路跌跌撞撞,可却在山林中整整迷失了一个春夏,在叶落归根的时节望见了出山的路。

付悦内心郁郁多年,咬着牙找出山的路,却被告知再也见不到姚杏花了。

她突然发现,这里的亲人是付悦的,不是自己的。

无论时煜怎么努力,付悦还是永远地闭上了眼,临终之际,她想,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不了主呢?无权无势的人做不了主,有权有势的就能做得了吗?权势,是属于谁的东西?规则,是谁制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