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意在配方

屋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沐芷若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微凉的杯壁，那上面精致的缠枝莲纹路，仿佛也缠绕着她此刻的心绪。

李志远。

她的未婚夫。

那个想用重金买断她心血结晶的人，竟然是即将与她缔结婚约之人。

这层关系，让原本单纯的商业试探，瞬间变得复杂且微妙。

她抬起脸，看向垂手恭立的邱师兄，语调听不出什么波澜：“他的提议，不必理会。”

邱师兄应了声：“是，属下明白。”

他没有多问，这是规矩。老大既然这样说了，必然有她的考量。

沐芷若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至于那些仿冒品……”她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几分冷冽，“源头务必查清。我要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的东西。”

是纯粹的商人逐利，还是有人蓄意为之，想借此打压她的桃花颜丸，甚至……试探她的底细？

这背后，会不会也有那位李二公子的手笔？

一个刚露面就试图染指她核心机密的人，做出些搅混水的事情，似乎也并不奇怪。

“是，属下已经在加紧追查。目前看，仿冒品的制作窝点藏得很深，但流通的渠道，已经掌握了七七八八。”邱师兄回道，语气沉稳。

沐芷若微微颔首：“很好。查到后，不必急着动手，先弄清楚他们的底细和目的。”

她需要看清楚，这浑水之下，究竟藏着几条鱼，哪条又是真正的大鱼。

“另外，”沐芷若换了个话题，声音更低了些，“关于太尉府那位二公子……你查到的，都只是“……市面上那些人尽皆知的传闻吗？”

邱师兄神色一肃，立刻明白了沐芷若的意思。

老大要的，从来不是浮于表面的东西。

他躬身道：“回禀老大，除了坊间流传的那些，属下还查到一些。这位李二公子，确实精于算计，尤其擅长利用人心和布局。他名下有几处产业，涉及绸缎、茶庄，甚至还有几艘跑远洋的商船，都经营得风生水起，手段相当灵活，有时甚至不按常理出牌。”

“不按常理出牌？”沐芷若重复了一句，指尖轻轻一点桌面。

“是。”邱师兄肯定道，“比如，他曾为了打压一个竞争对手的茶庄，并非直接降价抢客，而是暗中买通了对方倚重的几位茶农，抬高了那一季新茶的收购价，让对方成本剧增，同时又放出消息说对方茶品质量下降，双管齐下，不出三月，那家茶庄便难以为继，最终被他低价盘了下来。”

这手段，确实够狠，也够迂回。

邱师兄继续说道：“他还很懂得经营人脉，与京中不少官员子弟，甚至一些宫里的内侍都有往来，关系网铺得很大。至于风流名声……倒也并非空穴来风，他身边确实时常有不同的女子出现，但似乎从未对谁真正上心过，更像是某种……应酬或是点缀。”

点缀么？

沐芷若唇边那抹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几分嘲弄。

听起来，这位未婚夫，是个标准的精明利己、长袖善舞的世家子弟。

这样的人，会看中她的桃花颜丸配方，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他直接派人接触邱师兄，是觉得她沐芷若只是个深闺女子，容易拿捏，还是另有打算？

“经手仿冒药丸生意的人，查到和太尉府或者李志远有任何牵扯吗？”沐芷若再次将话题拉回仿冒品上。

邱师兄面露难色：“老大，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仿冒品的源头指向城南一个不起眼的药材铺，那铺子的老板只是个小角色，背后似乎还有人。我们的人正在顺藤摸瓜，但对方行事很谨慎，线索断了几次。”

“不急。”沐芷若沉吟片刻，“既然他们想浑水摸鱼，那就让他们再摸一会儿。”

她倒要看看，这水底下，究竟藏着多少鬼魅伎俩。

李志远想买配方，市面上又出现仿冒品……这两件事之间，真的毫无关联吗？

或许，仿冒品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施压的手段？

又或者，是有人想借着仿冒品，来试探桃花颜丸真正的价值和她的底线？

“邱师兄，”沐芷若吩咐道，“你放出一点风声。”

邱师兄立刻凝神细听。

“就说……桃花颜丸的制作，需要一种极为稀有的药引，此药引三年只得一株，且极难寻觅。我手中最后一颗真品，也是耗费了最后一株药引才制成。短时间内，市面上不可能再有新的桃花颜丸出现。”

邱师兄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沐芷若的用意。

这是要……抬高身价，同时观察各方反应？

如果有人急于得到配方，或者想继续用仿冒品牟利，听到这个消息，必然会有所动作。

“是，属下明白。”邱师兄应道，“另外，老大，关于您和太尉府的婚事……”

他话未说完，沐芷若便抬手止住了他。

“婚事自有母亲和祖母操持，无需我们费心。”她的声音清冷，“眼下，先把药铺的事情处理好。”

她的婚事，从来就不是她能完全做主的。

但她的事业，她的心血，绝不容许任何人觊觎和破坏。

李志远也好，其他人也罢，谁想动她的东西，都得先问问她答不答应。

“属下遵命。”邱师兄不再多言，将所有信息记在心里，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重归寂静。

沐芷若独自坐在灯下，手指轻轻捻着衣袖的丝线。

李志远……

她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似乎比传闻中还要有趣一些。

想买她的配方？还想坐享其成？

这算盘，打得未免太响了些。

她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浅啜一口。

茶香清冽，却压不住她心底翻涌的暗流。

京城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而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接下来，会是怎样精彩的对弈了。

尤其是，当她的对手，很可能是她未来的夫君时。

这其中的较量，想必会格外……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