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湖福地公园。
气鼓鼓的洛枫林拉着采采走了。
孙乙缺扛着摄像机搁一旁乐呵,下一秒就被甯大统领瞪了眼。
“说好了!下班加练,我请你吃饭!”
“没问题。”
他垂着眸认真点头,余光却仔细打量着甯朱厌的表情。
这女人的表情其实相当有意思,皱眉、抿唇、板着脸,这都是习惯性动作,而且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冰块脸;
但具体是生气还是平和却很有说法。
如果下巴微抬,露出一整个如宝石的漂亮瞳孔,那就是心情不错,起码是均值。
如果面庞微垂,瞳孔被上眼皮遮盖,只剩大半个,那就是动真火了。
所以...这厮心情竟然还不错!
想到这里,孙乙缺悻悻看向左右,肚中悄摸腹诽。
原来你喜欢这调调!
喜欢当着别人面偷偷摸摸讲悄悄话!
啧啧...什么毛病!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你是不是偷偷骂我?”
“欸?谁?我吗?”老孙立即开始一键装傻模式,却没糊弄住甯大记者。
她又是一声冷笑,眸光死死盯着他脸庞,嗓音如腊月寒风。
“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心里骂人的时候喜欢绷半边嘴角,皮笑肉不笑,眼神还喜欢到处瞟。
我在办公室装的监控可不是样子货!”
得!
咱俩谁也别说谁!
孙乙缺无奈投降,轻轻掂了掂肩上专业摄像机,“甯总,咱还是开始吧,时间不等人!”
“哼!你少让我逮到!”
撂下句狠话,她迈步就走,直奔大爷大妈聚集地而去。
眼下正是料峭时,退休的老道友们三五成群聚在阳光下,下棋打牌、唱歌跳舞、聊天打屁,好不惬意。
记者一改冷脸,面带温和微笑,拿着话筒融入其中。
大爷大妈们对采访兴趣不大,对她本人兴趣很大。
没一会儿功夫,他们就围着这俊闺女开始热情介绍自家子孙。
有某某公司高层,有某某学校老师,有练了某某厉害功法,更有甚者,干脆吹嘘起了自家优秀基因。
什么单灵根,双灵根张嘴就来,似乎谁家都有个白玉麒麟儿。
孙乙缺咧着嘴乐呵拍着,不放过任何一个镜头。
纠缠了好半天,甯朱厌这才从大爷大妈的围堵中摆脱出来,漂亮脸蛋似乎都笑僵了。
“孙乙缺!”低吼响起。
“甯总您找我什么事?”
“你..你..你..”
你了半天,她那气的不灵光的脑子终于想出了个借口。
“你身为摄像师,不维持拍摄纪律,可知错!”
拍摄纪律是什么?
老王也没教我这个名词啊!
老孙无助挠头,眼里满是无辜。
“我..我..我知错?”
“错在哪儿!”
“呃..没把你救出来?
可我听着那些个条件都不错呀!
独生子女,有车有房,父母爷奶都有养老金,年薪百万的也有..”
他越说,甯朱厌眼皮跳的越厉害,眼见这厮眸儿就要被眼皮盖住,孙乙缺慌了。
“甯总,您可不能不讲理啊!
这事儿哪怨的了我,您可是资深记者,处理个把老头老太还不手拿把掐。
再说,您也太没自知之明了!
你这般仙女般的人物,不笑都美的冒泡,你这一笑,谁家大爷大妈看了不心生向往?
自家孩子若能把这仙女娶回家门,不得光宗耀祖!
那老头老太太出门买菜,卖菜说两句漂亮话都能多赚五毛!”
你说这人正直吧,这话听着就像弄臣奸佞说的话!
说不正直吧,他见义勇为的时候冲的比狗都快!
甯朱厌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又羞又怒,嘴边的话愣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憋的绝美脸蛋都扭曲了。
眼见怒火将消融,他凑到近前,一脸同仇敌忾。
“要我说,这事儿也不能怪你,谁把这事儿安你头上,怪谁?”
“老应?”
“咳咳...我可没说啊!”
“你少在这儿搅浆糊!”甯朱厌狠狠白了他一眼,自顾自道:“不过这确实是老应说的。
他通知我,这次街拍专栏的主要导向是描绘大雍退休人群的和谐生活,推动正能量,还推荐我来忘忧湖福地公园。
我要是板着脸采访,起不到这个效果!”
老应啊老应,反向缺德还得是你啊!
“呵呵!”孙乙缺直接撇嘴,讥讽笑了。
“你笑什么?”
孙乙缺不语,放下肩头摄像机,打开回放功能。
画面内,甯朱厌在阳光下美的发光,大爷大妈们欢快悠闲。
近处忘忧湖波光粼粼,映着白雾缭绕的东来山,宛若仙境。
耳边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美丽,诱人...
甯朱厌沉默着,看着这些攀比家境试图引起自己注意的大爷大妈们,眉头逐渐皱起。
她缓缓抬头,对上了孙乙缺那双淡然却宛若黑洞的无光眸子。
“你的意思是?”
“我可什么都没说。”
孙乙缺面无表情,扛起摄像机,看向远处美景,若无其事感慨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在这种美景下上班啊~”
这句话,一下点醒了本就深谙新闻一道的甯朱厌。
只见她眉心瞬间挤成一团,面庞微垂,眼帘下压,盖住小半瞳孔,接着蹭的起身。
“回公司!”
“喂喂喂!”老孙连忙拉住这性烈如火女子的衣袖,认真道:“只是阴谋论而已,别当真。”
甯朱厌明显知道的更多,坚定摇头,用力扯了扯袖子。
“回公司!”
“小洛和采采怎么说?”
“让她们打车回去!”
“甯总,采采可不是我们组的人。”
“我是股东!”
看着她坚定又愤怒的面容,孙乙缺深吸一气,放下摄像机;
起身,在其略慌乱的视线中,按住她肩膀,生生将其按回公园长凳上。
“甯总,你要这么玩,下次我有什么想法可就都不和你说了!
你和老王待我甚宽厚!
我也清楚,我这样的中专生,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所以我当你们是同事,更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说到这里,孙乙缺顿了顿,也慢吞吞的坐到长椅另一边,隔着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
“这事儿不一定是应总的问题!
当然我不是替他讲话,也不是干着八千的活,操着老板的心!
只他待我不薄,我总不想见你等争吵。”
甯朱厌沉默着,只觉自己的怒气仿佛在这若涓涓流水般平淡的讲述中消散了。
深吸一气,她缓缓拿起摄像机,按下播放键,指着里面那一张张苍老但精神的笑脸。
“这不对!起码不全面!
忘忧湖这片挨着市中心,寸土寸金,这里的退休老者代表不了这整个群体!
这不是退休人群的和谐生活,这是激怒整个上元中下层在职者的导火索!
太偏颇了,我绝不会把这份带子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