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清净的县衙

“能倒是能,驸马确定要砸?”江风上前一步的回道。

“砸,来都来了!”王发往后退了退。

“诺!”江风没有二话,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的就把门上挂着的铜锁一刀两断,然后两手按住大门,就推开了两扇大门。

瞅着县衙大院乱糟糟的一片,和他想的差不多。

他是临时起意来县衙的。

而有人见他来县衙,临时通知县衙的县吏无论大小全跑了。

因为跑的着急,文书,杀威棒,甚至连衣服,差服都有散落的院子里到处都是。

可以想象,有人在县衙大院里喊了一嗓子,县吏就乱糟糟的全往外跑,在他出侯府门之前,人跑的干干净净并把大门上了锁。

“你们在门口守着,县衙的县吏,一个都不准放进来。”王发给四名护卫吩咐了一声,便踏入了县衙里面。

而就在王发走进县衙。

衙门门口的酒楼内,一个带着竹皮帽的男子担忧的瞅着酒楼掌柜道:“曹大哥,现在怎么办啊,驸马非但没有走,反而砸开门进去了。”

酒楼掌柜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进去就进去嘛,他还能一把火烧了县衙不成,就算是烧了,左右不过一个县衙,回头我们曹家负责出钱盖。”

“回去吧,让县衙的县吏都散了,就当是今日休沐了,既然他这么着急,那就让他当个孤家寡人好了。”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们可得罪不起驸马啊曹大哥,而且,不能耽搁太久啊,正值春耕!”竹皮帽男子忍不住的担忧询问。

“在平阳县,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趴着,想出风头,那就看看他的翅膀够不够多,来多少我斩掉他多少。”

酒楼掌柜的冷哼一声。

“那……我们就真走了!”竹皮帽男子无奈的转身,带着人从酒楼后门离去。

而此时。

驸马内府。

曹莹正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时不时的抓一把鱼食,投入了池塘之中,池塘中金色的游鱼滋溜的翻滚争抢食。

“翁主,驸马离开西庑之后,径直去了县衙。”曹桃舒轻声的回道:“不过驸马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县衙的县吏全跑了,而且县衙也被上锁了。”

曹莹蹙眉一锁,坐起身冷哼一声:“谁干的?”

“曹枯!”曹桃舒回道。

“驸马呢?”曹莹心中顿时一紧,她知道曹氏宗族不会轻易的放权给王发,可她没想到,曹氏宗族竟然这么过分。

“驸马砸开了县衙大门,一个人在县衙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曹桃舒回道。

曹莹心中一紧,难以想象,一个刚上任的县令去到县衙里面,没有人欢迎也就罢了,竟然一个县吏都没有,面对空空如也的县衙,那会是何等的慌乱。

“好一个曹枯,连本翁主的夫君也敢欺负?”

“走,去找爹爹,让爹爹好好管管曹枯,他曹枯不过是庶宗之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欺负我夫君。”

侯府别苑花园。

曹襄正和河东太守番系在一处凉亭中下围棋,笑谈声不断。

“君侯!”曹弓却突然上前作有事要禀报。

“说吧,番太守是自己人,不必遮掩。”曹襄笑了笑。

“君侯,驸马去了县衙,不过县衙人去楼空,大门也被锁上了,驸马见此,砸开了县衙大门进入其中。”曹弓迅速的禀报道。

曹襄乐呵呵的看向番系道:“太守不要介意,府中丑事,不值一提。”

“哪里哪里。”番系却继续下棋的笑道:“不过吧,看得出来,驸马是想要在平阳县有一番作为,君侯难道不想帮一把?”

“宗族之事算不了什么,若是连这都搞不定,将来能有什么作为。”曹襄冷淡一笑。

“哈哈!”番系敞怀笑道:“君侯眼光果然独到!”

“天下州郡县乡亭里,遍地的宗族,这,可是身为地方官员的必修课啊!”

曹襄笑了笑,不在意的摇头道:“所以,恐怕接下来数年的时间,朝廷对匈奴的重心会放在河南地,至于东边,恐怕会陷入防守空虚的状态。”

番系极为凝重的问道:“君侯所指的防守空虚是?”

曹襄担忧回道:“防而不守,诱敌深入,一举歼灭。”

……

平阳县衙。

下午三点,安静的落针可闻,王发一个人在县衙里面转悠。

“看得出来,县衙的人是被突然叫走的。”看着还没有干的墨迹,王发无语的摇头。

就在主薄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还没有写完的竹简。

上面写着‘二年春二月戊寅,汾南乡耕种八千亩粟米,汾怀乡耕种八千五百亩粟’

就写了开头,剩下的一个米字因为主薄安宏慌乱,后腿跑的有点远了,糊出了三四个竹简。

春二月,元朔二年第五个月。

汉承秦制,汉初历法用的是颛顼历,冬十月为正月,即在冬十月便进入下一年,以春正月为正月,是在太初历之后,也就是汉武帝太初元年改革的太初历法,才是贯用后世的农历。

春二月戊寅,按照太初历来说,就是二月初二。

目前,平阳县处于春耕农忙之际!

“驸马,要不属下带人去把县衙的县吏全部抓回来。”江风看着这凄惨的县衙,忍不住的提议。

走南闯北多年,这是他见过最惨的县令上任了。

即便是很多地方有地方宗族豪门掣肘,可县衙的县吏集体玩失踪,也是头一次见。

“抓来有用的话,这些人就不会全部开溜!”

“毕竟这是县衙,平阳县的政令中枢,县吏全部匆忙离开政务瘫痪,现在又是春耕之时,县衙不可能停摆的。”

王发摇头,随手翻看办公桌上的竹卷文书,这纯是馊主意了。

平阳县作为一个拥有三万多户人口的大县,县令之下,有领导班子五人,分别是左右中三丞,左右尉。

县尉负责治安和服役,有自己的官署。

县丞就在县衙里面办公,没有自己的官署,但有自己的属吏。

县尉和县丞都是辅佐县令治理地方辅佐官吏。

包括各曹在内,除县令外县衙内的其他官员被统称为县吏,每个县吏配备若干的属吏。

“那怎么办,若是任由这些县吏如此蔑视,有损驸马的威严,对驸马今后治理平阳县也会造成阻碍。”江风忍不住的说道。

“不着急,慢慢来!”

王发并不着急,坐了下来看着县丞安宏办公桌上面的文书。

这县丞安宏专职平阳县农桑县吏,桌面上堆积着平阳县最近所有关于春耕的文书。

按时间排序,平阳县春耕是在春一月辛未开始的,也就是一月二十五日,今天是春耕的第八天。

安宏整理的是昨天八个乡上报的耕种数目,还没有整理完就被叫走了。

春耕是比天还大的事情,安宏每天不仅需要整理这些东西,还需要调配粮种,分派吏员监督各乡耕种,合理的安排各乡具体耕种作物。

王发翻到了一份许川给安宏的公文。

上面是平阳县具体的耕种任务,县衙要管理县衙田册记录的二十八万亩地,这些田地必须在三月前全部耕种完毕。

其中小麦种植任务八万亩。

高粱种植任务三万亩。

黍米种植任务三万亩。

粟米种植任务三万亩。

稻米种植任务三万亩。

大豆种植任务四万亩。

麻种植任务四万亩。

这是河东郡安排给平阳县的种植任务,硬性要求,到时候赋税要按照这个比例进行十五税一来收取。

而从一月二十五开始,加上昨天总计种植七万三千亩小麦,三万亩粟米,黍米种植三万亩,完成了大半。

小麦的种植任务今天估计就能完成,但整体种植还差一半。

汉有九谷!

稷、黍、麦、菽(豆)、稻、麻、高梁,小豆,菰。

稷是百谷之长,并不在普通百姓的种植之列。

麻籽可充饥,但种麻的主要用途是汉麻面料。

小麦,高粱,黍米,粟米是主食。

大豆和草木是主要的马料。

稻米是普通百姓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

春耕一天也耽误不得,这安宏天黑之前,是一定要来县衙一趟,处理今天各乡汇报上来的种植情况,并安排种植其他谷物的种植。

百姓并不能决定自己家的田地具体种什么。

也不能决定自己家的田地要不要种粮食,荒废田地轻则重罚,重则刑徒,强制种田令。

“有意思,原来如此!”

王发又来到了同房间的另一个工位上,迅速的将桌面上的文书扫了一遍。

本来他就觉得这田亩数不对,平阳县位于汾水旁边,周边沃野千里,怎么可能只二十八万亩的田地。

听起来很多,可这是土地肥沃,水资源丰富,人口至少三万户的大县,平均下来一户六亩地,不可能这么少。

果不其然!

在另一个县丞夏飞处理的,他找到了平阳县的另一半田地。

四十三万亩田地?

平阳县总计七十一万亩田地。

“不对,这是?”

“我咧个去!”

王发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回到安宏的工位上拿了一卷竹简,坐回了县丞夏飞的工位上,迅速的对照了起来。

确定了一件事。

县丞安宏是负责春耕封地田的县吏。

而县丞夏飞是负责春耕食邑田的县吏。

食邑田!

那就是说……平阳侯府拥有四十三万亩的食邑田。

按照西汉时期的列候爵位来说,列候拥有食邑的租税,食邑的农户只是租用列候的田地耕种。

也就是说,四十三万亩的食邑田,平阳侯府享有收取一半产出的租税。

难怪!

昨天晚上不管是平阳侯曹襄,还是中郎将曹弓,当他说可以让侯府仓廪百万石,家财百万金,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瞅着他,甚至连搭理一下都没有。

原来……那是一种看傻子的眼神!

王发迅速的找到了汾南三亭和秦阳亭,这是曹莹的食邑,也就等于他的,看到上面的记录,就忍不住的咂舌。

原来,这是五万四千亩农田的食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