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涛还是要离开的，而他一直在等着韩书宴能够跟他说说话，喊他一声“爸爸”。
最后一夜，韩振涛找到韩书宴，在阳台的躺椅上打算彻聊一夜。
很冷，但回味无穷。
开始两个人默不作声，各自躺着看着天空中飘着的星河。今夜的星星格外的闪烁，又格外的多。好像置身于夜幕之中，漫天的星河仿佛在眼前飘过，伸手时那些微小的星子又像溪水的眼泪在指缝里流逝。
良久，韩振涛扭头看向他，“书宴，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韩书宴还是望着天空，不知不觉眼睛酸涩，只剩下红色。“挺好的。”
韩振涛微微有些失落，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生疏。但他又很庆幸，虽然自己的父母早逝，可周太太和周教授对韩书宴很好。“想来也是……爸妈对你上心，关爱你。”
“嗯。”
又是一阵沉默。
晚间的风很冷，两个男人隔着半米，像个傻子痴痴地望着天空。寒风吹着树木呼呼地狂啸，身上衣袂飘飘。
“你妈妈……有跟你联系吗？”
“没有。”
“也是，她很忙。”
“沐家的丫头很好，但我也不能让她出这钱。我给你打点钱，你转给她。”
“不用了。”
“要的。”
这回，韩书宴正视他，并且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告诉他，“你低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他对沐惊凡那些隐藏着的压抑着的情绪这一刻全部涌现出来，他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眼神里透露着愤怒和不甘。
韩振涛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他知道韩书宴和沐惊凡关系很好很好，只是没想到……两个人……
韩书宴不再遮遮掩掩，那些不能对沐惊凡说出口的话此刻全部倾泻而出，“如你所想，我喜欢她，我这辈子都只会喜欢她。我自认这十八年来过的浑浑噩噩，却只有这一件事是清醒的。十八岁的这一年，我确定了一件事，我想跟她结婚。”
韩振涛也认真了起来，害怕两个孩子因为不成熟的想法误入歧途，“人家知道吗？你们谈恋爱了吗？她才多大？”
韩书宴的心情略有平静，眼神晦暗不明，“她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会铺好所有的路。我们也没有谈恋爱，她考上大学之前，我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韩振涛的眼里又闪烁着遗憾，遗憾自己错过了太多。但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好，你心里有分寸就好。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我想你妈妈也会喜欢她的。”
韩书宴的眼睛越发得酸涩，竟然闪着泪花，他强忍着情绪外泄，平复自己的情绪说：“爸，我希望你祝福我。”
“书宴呐……爸爸希望你一辈子一帆风顺。”
……
自那以后，沐惊凡开始躲着韩书宴了，而韩书宴也没有主动找过她。他会关心她，但从来不说话。
两个人仿佛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两方的家长自然也感受到了不对劲，都旁敲侧击过，得到的回应却出乎意料的一致。
“他备战高考，很忙，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我在备考，跟她已经说好了，怕冷落她。”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谢云潇也发现了不对劲。她搬着椅子坐到沐惊凡的身边，看着闷闷不乐的她，有些心疼，“宝儿，咋的了？”
沐惊凡挠挠头，愁眉苦脸地盯着那道题目，“没什么，这题太难了，我不会做。”
谢云潇没管住嘴，下意识地说：“这有啥的，你去问问你家的韩老师呗！”
沐惊凡的表情有些僵硬，眉头有些惆怅。很快，她又调整回来，微笑着面对谢云潇，“他最近忙，不去打扰他了。”
谢云潇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宝儿，你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沐惊凡故作轻松，摇摇头，“没有啊。”
哪知，谢云潇一把搂住她，拍拍她的肩膀，一遍遍地说着：“没事的。”沐惊凡倒没什么，把头埋在谢云潇怀里保持沉默。反倒是谢云潇表现得不正常，眼眶泛红，深有体会一般。
沐惊凡从她的怀抱里钻出来，憋回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她笑盈盈地说：“我没事的，潇潇。”
谢云潇撇过头去，暗中偷偷擦掉眼泪，“哦，好……”
沐惊凡一把抓住她的手，靠她近些小声问：“你怎么了？”
谢云潇抬头，把眼泪憋回了眼眶，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别大惊小怪啊！我能怎么了？我磕的cp他们be了，还不能伤心一下？”
沐惊凡知道谢云潇是不愿意说出来，也就顺着她的话笑着调侃，“我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能让我们谢小爷掉眼泪呢！”
谢云潇撇撇嘴，拍拍沐惊凡柔软的脸颊，“你也不看看爷是谁！”
铃声响起，沐惊凡半推搡着让玩心正起的谢云潇回去，“上课了，快回去吧！我没事的！”等谢云潇真的回去了，那明媚的笑容也就收回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往高三楼跑去，但人僵在了半途中。她转身，毫不犹豫地踏上独自回家的路。
“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她一个人漫不经心地游荡着，双眼的悲伤快要抑制不住。她双手插在兜里，心里胡思乱想。
“原来书包这么重啊。”
“有点儿寂寞。”
“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打扰他？我凭借着邻居家的妹妹这个身份在他那里享受着不一样的待遇，甚至想要霸占他的一切……太贪心了，太过分了……沐惊凡，你真可恶！”
“可是，忍不住……就是喜欢。”
“沐惊凡……没骨气！”
“没了他，难道我就活不了了吗？我偏不信！我肯定过得更好！还不用时时刻刻担心那个书呆子犯胃病！”
“是啊……他的胃怎么样了啊？”
“烦死了！”
沐惊凡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脸颊。她逼迫自己把心思放到别的地方，又想到了谢云潇为什么会哭的原因……她遇到什么天大的事了？凭谢云潇的性格，没什么事是她扛不住的。
殊不知，就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个少年低着头慢吞吞地跟随着。
她止步，他静默远观。
她回眸，他掩入角落。
这几日陆陆续续有人加她的联系方式，要么是上回那群人来侮辱她，她拉黑了就换新号；要么就是一些追求者，时时示好；还有一些……是韩书宴的桃花儿……
沐惊凡一开始还很纠结，自以为女主人的身份不做理会。但如今想来，倒是很滑稽可笑。她心里说不上有气，也不敢有气，更不应该有气。但是，就是堵得慌。
“韩书宴，凭什么你的桃花儿来烦我？自己处理去！”
“可万一，他真的遇到了喜欢的呢？”
“要是，有人穷追不舍呢？他会不会怪我？”
“管他呢！”
她深深呼吸，保持微笑回答着对方的消息。这个回完了，那个又来了。她只能保持耐心，马不停蹄地回复。
甚至，跟个别人士泄露了韩书宴的联系方式。比如，元旦晚会上那个最为耀眼的主持人——阮颐。
阮颐，整个学校最为优秀的主持人。高三文二班，长相端庄大气，举止落落大方，颇有国泰民安之感。虽然，学习成绩中上游，但是饱读诗书，擅琴会舞。素日里带人温和，宽容知礼。
这般好的学姐，和韩书宴还挺搭的呢。
不过，阮颐也是个颇会审时度势，察言观色之人。就好像，她礼貌地要到了韩书宴的电话，却从来没有通过电话打扰他。
多么懂得分寸的女孩儿。
没过多久，韩书宴那边就来了条消息。真是罕见，这是一周内两个人他主动和她说过的第一句话，“你把我联系方式给了别人？”
沐惊凡看了那条消息很久，把手机扔到一边。她才不要被这些“不想干”的人打扰，包括韩书宴。
沐惊凡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落着小雨，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她脑海里想象着在江南地区，烟雨朦胧里，在桥上撑把油纸伞，看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而她马上就从这美景里拉了出来。
电话响了。
她知道，是韩书宴。所以，没接。
第二遍，又响了起来。
第三遍……
沐惊凡有些不耐烦地接电话，回答着半个小时之前的问题，“嗯。”
韩书宴那边先是愣了一下，又问；“为什么？”
好几天没有听到过韩书宴的声音，真是久违了。而在他的语气里，永远捕捉不到感悟。可是，沐惊凡却忍不住红了眼眶，贪恋地听着那边的呼吸声。仿佛，多听一刻，都死而无憾。
韩书宴站在阳台下，望着沐家沐惊凡的房间。她的房间拉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
沐惊凡舒了口气，缓解自己紧绷着有些哽咽的嗓子，也算是安慰自己，别太狼狈，“她们喜欢你，要你的联系方式。”
韩书宴那边有些急切，“然后呢，你就给了她们？”
沐惊凡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居然探查到了他的情绪。他在着急——“嗯。”
韩书宴接着“质问”她：“为什么不拒绝？这样，你心里就好受吗？”
沐惊凡这边又没了声音，仔细听着韩书宴那边的动静。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只见韩书宴果真傻乎乎地站在外头吹风。她跟韩书宴在这暗夜里对视，两颗心想要靠近却又互相排斥。
沐惊凡看着韩书宴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作为你的邻居，我知道你的联系方式，也不好欺骗别人。如果泄露了你的隐私，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但是，我并不想因为你的桃花，而被打扰。”
不知道是不是沐惊凡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韩书宴尤其的怪。仿佛在听着她掷地有声的那些话的时候，身子微微颤抖。
“知道了。”
韩书宴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转身回了房间。
沐惊凡有些失落，明明自己不想伤害他，可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说了那些令人难过的话。那些话，像是长满刺的荆棘，一遍又一遍地抽打在韩书宴的身上。
“回去就好，免得着凉。”
说罢，沐惊凡也拉紧窗帘，缩回了床上。她对着韩书宴那栏，键盘一直显示着，她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眼见已经过了十二点，她慢吞吞地打了三个字，“对不起”。
然后，把手机关机，到头蒙在被子里。
“韩书宴，希望做梦不要梦到你。”
紧接着的好多天，韩书宴和沐惊凡再也没有了交集。而韩书宴的那些桃花儿也确实没有再来烦过沐惊凡。吃了学习的紧迫感，日子一天天的趋于平淡……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沐惊凡正看着窗外微微摇曳的树木出神，谢云潇忽然挡住她的视线，揉揉她的脸颊，“沐沐，我去体训了，记得想我哟，爱你呀！”
沐惊凡看了眼挂钟，笑盈盈地说：“知道啦！快去吧，要迟到了哦！”
她在这个班上没什么朋友，主要是她也不愿意和别人有什么太多交集。以前的她，总以为只要身边有个韩书宴，那些社交也不轻不重……现在想来，没了韩书宴，自己变得像个废物。
“嗯……刘萱萱同学，你们在说些什么呀？”
刘萱萱胖乎乎的，人也很好相处。她嘴巴里吃着个棒棒糖，手里捧着一堆照片在垂涎欲滴。她扭头看向沐惊凡，心里激动得不得了，“哇塞！我们班清冷大美女主动跟我说话了耶！”
她急切地把那些照片递到沐惊凡的眼前，“这是我家哥哥！帅不帅？”
沐惊凡礼貌性地接过那些照片，一张张地看了起来。确实不得不称赞，这个摄影师的功底，“嗯，好好看。”
刘萱萱激动地原地扭了起来，两个小拳拳疯狂的摆动起来，像个可爱的小仓鼠，“是吧！还是美女有眼光！”
另一个女生撇撇嘴，“切，明明是我家璋宝更帅！”
刘萱萱白了她一眼，“懒得理你！”随即，她拉着凳子往沐惊凡那儿去，兴致勃勃地问：“大美女，你喜欢哪个明星啊？”
沐惊凡挠挠头，“啊……我不太了解这个……”
刘萱萱看出了她的尴尬，赶紧解围，“哦……没事没事，大美女搞学习忙得很，不了解也正常！”
而后，他们又去讨论他们的爱好了……
“我融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