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蒋清莹经常星期天要加班，有时一个月没放两天假。其实唐小西很羡慕她工资比她高。

留在厂里没事，所以她就去堂姐那呆了一天。她是因为堂姐在这里，才第一次远离家乡到这里来打工。

唐小西玩到晚上九点才回来，经过三楼阳台刚要拐进宿舍，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喊：“小西！小西！”

每个星期天晚上全厂都不加班，所以整栋楼都很吵。

这个名字，全厂应该是没第二个人叫了，而且感觉声音有一点熟，于是她本要拐进宿舍的脚步又返回走廊边，低头往下看。只见苏柏宁正站在二楼的中央，挥着一只手大声叫着。

那么高而且到处好吵，按平时的声音应他他也听不见，而大声嚷嚷不是她的习惯。而且她觉得和他应该还没熟到下班了还像老乡一样谈天说地的。于是她对他抿唇一笑，就转身进宿舍了。

“......”

她连应一声都没有就进宿舍了？

他好不容易焦躁了一天的心情，在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刚刚散开，可一下又重新郁结了。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

今天上午有许多女孩早早的来宿舍约他。

这种事情经历多了，所以他连借口都不用就直接拒绝。

后来同学来约他出去走走，可一路上他都提不起劲。

回厂后，去哥哥姐姐那各呆了一会，脑子不受控制，总是跳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来。

他毫无头绪，不自觉的在她应该会出现的地方溜达了一圈又一圈，可是一直都没遇见。直到刚才在饭堂，好不容易看到她的身影走过，等追过去她上楼了。他只好又飞快的跑回左边上楼，等他冲上二楼平台，模糊中看到她的身影就要进宿舍了，情急之下他只好大声叫她。她探出头来，纯净的双眼像是夏日夜晚的萤火虫一闪，他来不及多看一眼，她就进宿舍了，一秒都没停留。

他激动的心还在跳跃，挥动的手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她就不见了。

二楼的好几个老乡看他急匆匆跑上来，又激动的大叫着一个名字。可是等他们出来却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就打趣他是不是和三楼的哪个女孩拍拖了？

他尴尬的放下手，没回答他们的话就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间。

这是人生第一次心不受自己控制，从脑里不停冒出那双纯澈明亮的眼睛和那灿烂的笑脸，扰乱了他的心。

朦朦胧胧快要睡着之际，他傲气的对自己说:“她那么没礼貌，我明天也不理她。”

一进车间，苏柏宁不由自主的望向唐小西工位。没看到人，他转向门边，果然看到她和宋珍刚走进来。

他忘了昨晚睡前想的话，不由自主迎上去，开口就问：“小西，你昨天去哪了？怎么一整天没见到你？”

要是别的女孩听到这句话，心早就怦怦跳了，可唐小西却觉得奇怪的问：“你找我有事吗？”

苏柏宁压下心中的悸动，故作心无波澜的说：“没事，就想着放假，想找你出去走走，可一整天都没见到你。”

此时的唐小西真的以为他是闲着无聊，才想找同车间的人玩，就善意的提醒他：“全厂那么多人那么大，放假后你想找一个同车间的人确实好难。”

内心瞬间翻江倒海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郁闷，他戏谑道：“华敛厂真的有那么大吗？怎碰来碰去都是人！”

“人你当然碰得到，但并不是每一个人。”

别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要见的就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可是这话苏柏宁却说不出来。

看他就默默的看着她不出声，她关心的问：“你说昨天要找我，是因为你找不到人玩吗？”

“如实在没有人陪你玩，那你可以看小说呀。”

唐小西以为他是找不到人玩，才没办法要找她的。苏柏宁不由得气结，更加说不出话来。

她一点没发现他的异样，又好心的说：”你没小说我可借给你，有书看你就不会无聊了。”

说到书，唐小西就没心没肺露出一脸开心幸福的样子。

看着她如星星般闪耀的双眼和那天真无邪笑容，他的心跟着怦怦怦震动。

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会没人玩？

没小说看？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一颗心和整个脑袋那么快就全被她占据了。

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说了那么久，见他目光灼灼盯着她不说话，她莫名奇妙回视着他。

本来一直凝视着她的人，突然略有点不自在的垂下眼帘。

欲动被纯真碾压，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会和所有在他面前脸红的女生一样。

没觉察到异样的唐小西以为他在纠结书的问题，就又询问他：“你想要看什么小说？”

“金庸、古龙、梁羽生？之前和你聊忘了问你喜欢那一个？”

“还是都喜欢？”

苏柏宁压下心头的悸动平和了一下心情，这才抬起头告诉她：“我最喜欢古龙的书，冷！绝！酷！”

他说得似乎都带着一股冷风。

“我金庸，古龙，梁羽生都喜欢。古龙的《七种武器》我看过几种，还有《小李飞刀》、《天涯明月刀》、《楚留香传奇》，现在正好在看他的《武林外史》。”

“但我觉得他的有些书，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唐小西故意咳了一声，用不带表情装冷绝的语气念到：

秋，残阳。

黄昏，黄昏后。

风起，灯红，人别离。

“这么绝！你觉不觉得很凄冷？”她追问。

你来了，是的，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的！

可是我已经来了。

最后一句是两人一起念的。

两张装冷酷的脸，故意用冰冷的语气说着。

说完后看着对方，视线一接触，不约而同笑出声。

他俩都沉醉在书本里，根本没去注意周围的一切，从古龙书的情节和武功讲下去，又讲到金庸和梁羽生的书。

当然，后面的都是唐小西在讲，苏柏宁偶尔插几句。俩人一讲就忘了时间，老实的王新平坐在旁边安静的听他们两人交谈，偶尔他也会沉醉在他们的故事里，一起露出快乐的笑容。

也幸好，今天又还在开发新机，所以一个上午他们聊得痛快淋漓。

苏柏宁看着唐小西的眼神越发的灿烂，他第一次体验到一种极致的快乐。

至于那些时不时掠过的眼神，他们谁都没有在意。

唐小西没去想，是她觉得这是同事之间的交往而已，像朋友。

的确，在这一刻，她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了。

吃饭时，宋珍神秘兮兮的说：“小西，有许多人在背后问我，你和苏柏宁是不是在谈恋爱？”

唐小西慢吞吞把饭咽下去，才转向右侧，看着这个也带着好奇神情的大姐说道：“怎么可能，这厂里的人就是无聊，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就说是谈恋爱。”

“可大家看到苏柏宁天天来找你，和你一说话就老半天，你知道你让多少人羡慕吗？有多少女生眼巴巴的想着他吗？”

“不知道。”

在厂里呆久了，每天听到她们不是说这个谈恋爱就是说那个谈恋爱，唐小西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参与这个话题，即使现在被讨论的人换成自己。

看唐小西轻描淡写的说完就低头吃饭，宋珍忍不住继续说：“他不止自身条件优秀，他哥哥是科文还有前途。听说他一进厂就有很多部门的高级职员都去约他，特别是生产部现表现出来的就有好多，我们品质部也有不少人在蠢蠢欲动，难道你没发觉？”

唐小西再一次把嘴里的饭咽下，才抬起头看宋珍：“我没发觉，你知道我从不会去理别人的事的。”

“这么多爱慕的眼光，你都看不出来？人家苏柏宁每天在自己岗位一没机要修就去找你，你感觉不到？”

这个宋珍，饭都不吃，好奇心怎么比小孩子还重。

唐小西想自己就只不过和他相处这么几次，谈过几本小说，哪有她们那么无聊，只好无奈的解释：“我和苏柏宁就只是好一点的朋友，不是谈恋爱的关系。”

何况，她天天都和蒋清莹说不能在外面谈恋爱。

她可是答应了她妈妈，两年后会安全的把她带回家乡的。

于是，为了杜绝宋珍的好奇心，她顺口又说：“我是不会在外面谈恋爱的，如有那一天，我就马上会离开这个厂。”

这个女孩怎那么冷静，要是别的女孩被误会和苏柏宁拍拖，早就欣喜若狂了，她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清冷样子。

看她又低头吃饭，对她的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宋珍也就压下还想要说的话。

她本来还想告诉她，那些人因为嫉妒她，在后面给她起了一个绰号“唐小鸭”顾名思义就是“丑小鸭”。

安静吃着饭的唐小西，听了宋珍的话就联想到，这几天同车间的人看到她都好像要多看一眼，特别是那些测机员，每次看她来了故意说说停停，看她的眼神有时还翻白眼，难道就是因为苏柏宁？

可她觉得她们喜欢苏柏宁是她们的事，她和苏柏宁的这种相处很开心，她内心里把他当朋友了，不会为了谁而不跟他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