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珊瑚之骸
- 1453君士坦丁堡的陷落
- Xeupnka
- 2155字
- 2025-01-30 16:29:17
艾琳的青铜梭穿透最后一道网眼时,撒丁三角帆船的残骸正被冲上君士坦丁堡的普罗潘提斯海堤。我跟着渔民赶到现场时,咸腥海风中飘着她父亲船舱特有的乳香没药味——那艘被阿拉贡人扣押的“红珊瑚号“,此刻龙骨上却布满奥斯曼火船的焦痕。
“父亲用血浸染的珊瑚...“艾琳跪在船艏像前,手指抚过断裂的撒丁四芒星纹章。突然她扯下颈间的珊瑚项链砸向礁石,血红碎屑中竟露出半枚特拉布宗金币。我想起三天前使团马队诡异的空鞍,胃部突然抽搐得像被希腊火烧灼。
次日黎明,我在狄奥多西城墙西段的施工架上发现了双重背叛。罗得岛工程师指导奴隶将椰壳纤维掺入砂浆,但那些“奴隶“脚踝的月牙形烙印分明属于奥斯曼近卫军。“这是牧首的特许。“监工的拜占庭军官掀开斗篷,露出内衬上特拉布宗的双头鹰徽记,“乔治皇帝送来的...技术援助。“
正午时分,我在黑市码头截获了更致命的证据。热那亚商人正在转运的“橄榄油“木桶里,装满用艾琳家族珊瑚粉染色的火药颗粒。当我掰开某个桶底的蜡封,特拉布宗皇宫的狮纹印章下,竟压着艾琳父亲最后一封信的碎片:“...他们在珊瑚礁埋设威尼斯爆雷...“
1月13日的暴风雪中,艾琳执意按撒丁仪式海葬父亲。我们的小船在马尔马拉海的怒涛间颠簸,她将染血的渔网与碎珊瑚撒入浪中,用努奥罗方言吟唱的挽歌被狂风撕成碎片。当玛利亚抛出骨灰罐时,罐内突然浮出块刻着阿拉伯数字的铜板——正是我在作坊见过的威尼斯镜甲编号。
葬礼后的深夜,城墙外传来诡异的掘地声。我带着莱昂提奥斯的木剑潜入圣罗马努斯门暗道,火把照亮的新挖掘坑道里,土耳其榛子壳与特拉布宗金币散落在同一处。更深处,某种大型机械的青铜齿轮正咬合着罗得岛混凝土碎块转动。
1月15日破晓,艾琳在集市揪住了那个戴弯月耳环的香料贩子。她撒丁渔女的利齿咬穿对方耳垂时,我夺下的货物袋里抖落出撒丁岛教堂的圣髑盒——里面本该存放的使徒遗骨,此刻却塞满威尼斯总督与穆罕默德二世的密信抄本。
正午的市政厅会议上,特拉布宗使节赠予的“友谊之盾“在阳光下暴露出真容:鎏金表面下的钢材竟用撒丁珊瑚淬火,这正是奥斯曼工匠打造攻城炮的秘技。当我当众砸碎盾牌时,飞溅的珊瑚碎屑中滚出一颗带齿痕的撒丁银币——正是圣诞面包里那枚劈裂圣像的凶兆钱币。
日落时分的作坊,艾琳用父亲教的撒丁结绳法帮我加固马鞍。当最后一道绳结扣死时,我们同时发现绳纹组成的新月形——与莱昂提奥斯挖出的祭罐图案完全一致。夜风突然卷来金角湾对岸的异教祷文,二十艘热那亚战舰正在加拉塔区降下十字旗,升起绣着珊瑚色新月的黑帆。
####【1月16日:血珊瑚】
艾琳母亲的尖叫刺破晨雾时,我正在用特拉布宗金币熔铸马镫。那封被海盐蚀透的信件在壁炉前颤抖,老妇人用撒丁血书写的字母像珊瑚虫般蠕动:“...乔万尼的右眼留在阿拉贡人的刑架上...左眼被热那亚商船运往突尼斯...“艾琳突然用角梳割破掌心,将血滴入盛着碎珊瑚的银杯——这是撒丁寡妇继承家业的仪式,但此刻杯底浮现的却是奥斯曼舰队的阵型图。
市政厅传来的钟声救了我们。当我冲至狄奥多西城墙西段时,三天前浇筑的椰壳混凝土正在晨光中龟裂。罗得岛工程师的威尼斯镜甲折射着诡异的七彩虹光,他脚边散落的图纸显示:城墙弧度被刻意设计成反抛物线,这正是匈牙利工程师乌尔班为奥斯曼铸造巨砲时使用的弹道参数。
####【1月17日:父之砲】
父亲马努埃尔的青铜砲模砸穿作坊木门时,艾琳正在用渔网编织防箭甲。这位帝国军械官眼窝深陷,军袍沾着特拉布宗香料的刺鼻味:“牧首命令...三十门青铜砲...“他的手指在砲管设计图上划出焦痕,“用撒丁岛教堂的钟铜。“
我在他袖口发现更致命的证据——半张热那亚公证处的收据,日期正是艾琳父亲遇害当天。当艾琳突然用撒丁语念出收据背面的盲文密码,我们同时僵住:这竟是阿拉贡王室悬赏收购拜占庭砲兵布防图的价目表。
正午的砲架测试演变成灾难。首发射击时,掺入珊瑚粉的劣质火药提前引爆,罗得岛混凝土城墙被轰出圣德米特里奥斯殉道像形状的缺口。硝烟中,我拾到半块印着父亲私章的砲膛碎片,而缺口边缘的椰壳纤维正渗出艾琳家族珊瑚染坊特有的胭脂红。
####【1月18日:双面砲弹】
追踪珊瑚染料的夜巡让我撞破更黑暗的交易。在金角湾废弃船坞,二十名特拉布宗工匠正在熔铸表面镀金的木砲。他们用艾琳母亲的珊瑚项链作模具,浇筑出的“青铜砲“内部竟是空心管道——这是奥斯曼工兵为地道战研发的通风装置。
当我用父亲教的希腊火喷射器烧穿伪装时,火焰中浮现的却是母亲的脸。她临终前交给我的圣像画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一张军火走私路线图:从撒丁岛珊瑚礁到特拉布宗军港,每个中转站都盖着父亲的双头鹰火漆印。
####【1月19日:砲裂】
家庭祭坛的爆裂声终结了所有谎言。艾琳将父亲骨灰罐摔向母亲圣像的瞬间,藏在罐底的三棱镜折射出密室入口。在布满蛛网的暗室里,成箱的威尼斯镜甲映照出父亲与特拉布宗使节的密谋——他们身后站着本该在亚德里安堡守丧的穆罕默德二世。
“你母亲用命换来的砲位图...“艾琳将生锈的砲栓抵住我咽喉,她手中羊皮卷记载着母亲真正的死因:这位拜占庭最优秀的测绘师,因发现城墙数据被篡改而被父亲毒杀。卷末血字记录着最后的砲击参数:1453.5.29,圣罗马努斯门,射程490码——这正是我们卧房的位置。
当我们抱着孩子逃往港口时,第一发真正的奥斯曼砲弹撕裂了夜空。燃烧的砲弹外壳上,用撒丁珊瑚镶嵌的希腊文闪闪发亮:“以马努埃尔之子德米特里乌斯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