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梯缓缓下行,辞别陈问的两道倩影朝向二楼。
“豆豆,我发现你最近这段时间有点怪怪的。以前的你,除了我之外,对谁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态度,自从问问出现之后,你就变了,我觉得你好像关心他比关心我都多。”谢溪桐忽然开口。
周采薇莫名小慌了一下:“有吗?”
“没有吗?帮他在济城大学文学社支棱起来,把副刊插图的工作交给他,今天更是离了大谱,为了帮他出头,你居然史无前例的找你未婚夫帮忙!”
“问问一个小学弟,在济城无亲无故,遇上这种事,我作为学姐帮帮他不是应该的吗?”
“可你从来都没有为了帮我尽心尽力到这个份上!”
“没有吗?谢溪桐你摸着良心好好说!小心我打你嘴啊!”周采薇有点恼羞成怒的味儿了。
谢溪桐投降,换了个话题:“对了,国庆假期你怎么安排?今天陪我,剩下六天呢?”
周采薇悄悄松了一口气:“奉父母大人之命,跟建成一起出去旅个游,唱六天的恩恩爱爱,7号下午回来!咦?我不是给你说过这个事吗?”
“忘了,嘻嘻……”
谢溪桐紧紧贴在周采薇胳膊上笑靥如花。
此时扶梯抵达二楼,绕去通往一楼的扶梯的时候,她回过头去,看见一脸微笑的陈问还在三楼站着,一双桃花弯成了月亮的模样,冲着陈问抓了抓小手。
……
……
许诺把价值五万+的秋冬装全都聚拢到一块儿的时候,陈问就计划着要把它们卖掉了。
与其穿不完放在家里落灰,不如卖掉换点钱。
但这事他不能自行做主,因为这些衣服名义上是给他买的,但本质上是周采薇让郑冬梅刷的卡,所以必须要问过周采薇才行。
周采薇点头,他可以卖,周采薇不点头,他只能以后再找机会跟周采薇商量。
这,就叫分寸。
目送周采薇和谢溪桐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扶梯口拐角处,陈问转身去了商厦卖场东南角的消防楼梯间。
顶灯柔和的灯光洒落下来,照亮了拎着一只药箱从安全门背后撤出来的赵经理。
“先生,您送完周小姐回来了?”
捕捉到她笑容里夹杂着的讨好之意,陈问明白,周采薇余威尚在,而且很强。
少年深知这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好时机,面无表情的忽略掉了对方的问题:“诺姐呢,她好些没有?”
“好多了!我拿我自己用的药膏帮她抹了脸,已经明显消肿,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对了先生,还没请教,您贵姓?”
“免贵,姓陈,陈问。耳东陈,问天地谁主沉浮的问。”
这介绍够霸气的呀!
赵经理肃然起敬,口气越发谨慎起来:“那许诺是您的……”
“我表姐!”
“周……周小姐是……”
“周采薇也是我姐!赵经理,我还有点事,以后有机会再聊可以吗?”
对于在济城商厦做了多年楼层经理的赵霞来说,察言观色既是职场生存本能,也是职场升迁必备的技能,所以她非常希望能够摸清楚,许诺-陈问-周采薇三个人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然后才好盘算一下以后怎么跟许诺相处,有没有可能抱上周采薇的大腿。
但眼前的少年,虽然笑得人畜无害,但“谈话到此结束”的暗示却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了。
赵经理顿时感受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压力,赶紧微笑着应了一声“您忙”。
一直到目送少年进了消防楼梯间,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低调,而不失优雅,举手投足之间又有着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这就是真正的有钱人吧?
也就是郑冬梅那种没文化的暴发户,才会咋咋呼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兜里有俩糟钱一样……
电梯间安全门背后的陈问,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世间事一旦说清楚了说透了,全都是那么回事,只有云遮雾绕保持神秘,才会让人望而生畏。
但愿商厦这位赵经理以后可以看在采薇学姐的面子上,多多照顾一下诺姐吧。
如果没有,我不介意拉采薇学姐再来商厦转转……
此时的许诺,背对消防门坐在楼梯上,靠着冰冷的墙壁悄悄的抹眼泪。
“诺姐。”
陈问挨着她落座,递过去一包纸巾。
许诺侧着脑袋擦干眼泪,才转回头来,露出一个有点尴尬的微笑:“问问,让你看笑话了。周小姐人真好,有机会的时候,还要麻烦你帮我好好谢谢人家。”
“诺姐不用这么客气,采薇学姐说了,举手之劳而已。”
陈问摆摆手。
许诺坚持:“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跟救我一命没什么区别。我……如果我被济城商厦开除了,我都不知道还该怎么活下去……”
话没说完,漂亮女人鼻子一酸,眼泪再一次溢出眼眶。
陈问轻轻揽住她柔嫩的肩膀,轻声抚慰:“诺姐说什么胡话?只是一份工作而矣。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是吗?”
“不,对我来说不是,在济城商厦做柜姐,已经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许诺靠在陈问肩头,明明从认识到现在才十天而已,对方还是个比自己小了十一岁的少年,但奇怪的是,只要靠在他的身边,就会感觉踏实下来。
就好像外出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乡的老院子,坐在了那棵熟悉的老槐树下面一样。
“我的家乡在醋省一个矿镇,因为粉尘飞扬侵蚀,最高的树只能长到一米左右,在外面喘口气,都能堵一鼻子的煤灰,镇上的男人九成在周边大大小小的煤矿上班,女人基本上都会嫁给矿工们。”
“18岁那年,我考上了魔都师大,发誓要走出矿镇,我不要过那种早上穿双白鞋出门,不到中午头就变成黑鞋的日子。”
“但是在我大学毕业那年,我爸妈声泪俱下的给我打电话,说家里出事了,让我回去。然而等我回去之后才知道,家里其实好好的,只是因为我那个刚刚刑满释放的弟弟想要一份好工作,所以我爸妈要把我嫁给我们镇上首富的儿子王奔流。”
“我不愿意,往外偷跑过,前后跑了七次,次次都被我爸带人绑回去,一顿暴打,最狠的一次,差点没打断我的腿。”
“最后没办法,我当了老王家的儿媳妇。”
“老王家握着我们镇上最大的私人煤矿,家里很有钱,我嫁过去之后,也算是享过一段时间的福。什么都不需要做,每天就是吃饭、睡觉、打牌,想吃什么给吃什么,想买什么给买什么,镇上没有的,让人去省会苔原买,苔原买不到的话,就让人安排外地空运。”
“而且我弟弟的工作顺利安排了,我爸我妈也都在老王家的矿上,给安排了个约等于干拿钱不干活的闲职。”
“我虽然不甘心,但想着嫁也嫁了,老王家对我也不错,这辈子就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