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识时务

邓骁率一百骑冲来,看到程处默身边的阿史那思摩,紧张地举枪。

“果毅郎将莫担心,我已经说服了阿史那思摩,他愿意为大唐效力。”

程处默笑呵呵地回应。

后方的马背上,断了一条腿的颉利可汗低声呻吟,让邓骁两眼放光。

“真,真捉了可汗?”邓骁狂笑。“打你娃儿进匡道鹰扬府,本郎将就看你骨骼清奇,一定能成大事!”

“来人!一路飞奔报郎将、总管,程处默捉了颉利可汗!”

阿史那思摩不会说是他干的好事,颉利可汗也没脸说是阿史那思摩干的。

目睹真实现场的丁队府兵、辅兵,有个白捡的大功劳,肯定得把嘴捂得严严实实的。

颉利可汗进入槛车,负隅顽抗的执失思力叹了一声,率部西逃了。

这个可汗也是懦弱,拔刀自刎不行吗?

丢人现眼的玩意!

可汗战死了,突厥还可以另外推选可汗;

可汗被大唐俘获,突厥另立可汗就名不正言不顺。

突厥自有一套礼法,跟大唐的截然不同。

“万岁!”

府兵们的欢呼声响彻铁山。

缓缓入场的突厥阿波赵德言仿佛吃了半只苍蝇,恶心得要死。

他费心费力、马不停蹄赶到长安又折返,只为了给颉利可汗喘息之机,哪晓得突厥败得那么干净利落?

再拖一天都做不到,颉利可汗废物到这地步?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赵德言指着颉利可汗,浑身哆嗦。

自己为了扶持突厥,弃母邦而奔草原,辛辛苦苦几年,受尽父老唾弃,结果就这?

赵德言一口黑血吐出,眼前一黑,身躯轰然倒地。

毕生的努力付之东流,受不了很正常。

可惜,哪怕是赵德言身边的曳落河,也不愿意伸手扶他一把。

鸿胪卿唐俭打量着李靖:“就知道祀马祖这事没憋啥好屁!程家娃儿,是你的主意吧?”

“在长安城就听说了,程大郎一肚子坏水,强爹胜祖。”

就唐俭这破脾气,难怪原时空被坑。

可惜,唐俭不仅是鸿胪卿,还是天子李世民的世交,底气十足。

跟天子下棋还一手都不让的人,本朝大约就唐俭一个了。

程处默讪讪地拱手:“上官说笑了,为国建功,怎能说是坏水呢?当称为机智。”

安修仁看了安元寿一眼,微微点头。

哪怕擒获颉利可汗不是安元寿干的,他的升迁也会因此沾光,任一个果毅郎将是没问题的。

侄儿选择到匡道鹰扬府这步棋是下对了。

唐俭指了指程处默,笑而不语。

这个小混账,就跟程咬金一样滑不留手。

赵德言死了,死得像条野狗,连曳落河都不肯替他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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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布飞扬,驿卒在长安城朱雀大街骑马飞奔,声音透着亢奋:“大捷!我大唐大破突厥,生擒颉利可汗!”

“突厥大将阿史那思摩归附,沙钵罗设举部内附!”

长安城的庶民欢呼着、哭泣着,宣泄着胸口那口郁气。

十五年了!

从雁门关之围开始,庶民眼睁睁看着中原纷乱、突厥肆虐,到今天终于得雪恨了!

报捷声入太极宫,千牛卫直接把驿卒迎进了太极殿。

“真的?”

君臣齐齐发问,声音都在颤抖。

“句句属实!代州军、通漠军、金河军,押俘虏五万、牛马十万,槛车押颉利可汗,阿史那思摩心甘情愿归唐!”

驿卒胀红着脸,大声禀告。

李世民大笑:“朕心欢喜,不在捉颉利可汗,在于阿史那思摩之降!”

大臣们在心里鄙视一番,从来没见过如此爱装的天子!

不过,也不妨碍他们齐声称贺。

“臣等贺大唐万岁!陛下万岁!大唐雄师万岁!”

贺罢,程咬金跳了出来,姿态甚是嚣张:“颉利可汗是我家大郎程处默擒的,你们就不贺我老程?”

秦叔宝咳了一声:“阿丑!且收敛一二。”

李世民大笑:“不错,宿国公教子有方,诸卿不妨向他多请教。”

哄堂大笑。

程咬金教子——吊起来踹,已是满朝尽知的事实。

秦叔宝的身体很虚弱,阜绢甲穿在身上都觉得不堪重负。

阜,疑通假“布”。

程咬金暗中扶了秦叔宝一把,目光看向天子,有几分求情之意。

“翼国公旧伤未愈,赐座议事。”

天子也看到这一幕,大声吩咐。

张阿难一挥拂尘,自有内侍省无品级宦官——内给使奉上椅子。

程咬金扶秦叔宝坐下,这才退回班中。

御史大夫温彦博出班举笏:“陛下,臣温彦博弹劾代州道行军总管李靖,擅杀突厥可敦、前朝义成公主,纵容府兵劫掠,私调薛延陀兵马。”

好嘛,三大罪状,两条是程处默干的。

程咬金缩了缩脖子,不出声了。

老程就是那么识时务。

李世民笑道:“值此大胜之际,莫谈这扫兴的话,过后再议。”

这是定了基调,瑕不掩瑜,过不掩功。

能往后拖,表明天子对这罪责也不太在意。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何况杀义成公主一事,是在为君分忧呢?

敲打一下李靖是必然的,但不必急于一时,免得让人说鸟尽弓藏。

“张阿难,招侍御医来给翼国公诊治!”

眼见秦叔宝气色太差,李世民开口。

殿中省尚药局从六品上侍御医,理论上是天子的御用医师,让他给臣子诊治就是在施恩宠。

“心脾气血两虚证。”

“心悸怔忡,健忘失眠,盗汗,体倦食少,面色萎黄,舌淡,苔薄白,脉细弱;”

“脾不统血证,便血。”

这些诊断跟太常寺太医署医正的诊断高度吻合,医正开的方子,也跟侍御医想的一样。

许多,侍御医起身举笏:“陛下,恕臣才疏学浅,臣能开具的药方跟医正开的一样,不能力挽狂澜。”

秦叔宝虚弱地笑了,声音断断续续:“谢陛下关怀,臣大小百战,流血盈斛,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侥幸了。”

程咬金嚷了一句:“叔宝不可自暴自弃!大郎曾经嘀咕过一些药方,想来是懂点的,让他帮你看看。”

秦叔宝绽放出一丝笑容:“好。”

病急乱投医,就是程处默胡乱医治,秦叔宝也不会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