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声惊雷

1998年4月5日,东京市谷·紫水围棋会所

清晨的雾气如同一条轻柔的白色纱幔,裹挟着樱花瓣,悄无声息地粘在橱窗之上。那榧木制成的棋盘,静静放置在那里,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泛出琥珀色的迷人光泽,宛如一件被岁月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藤原柯的指尖轻轻滑过棋罐的边缘,云子那冰冷的触感,仿若一把锐利的针,瞬间刺破了他那如梦如幻的思绪——就在三天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人机终局之战中,他咳出的鲜血,至今还在喉管处隐隐作痛,仿若一团尚未熄灭的火焰,持续灼烧着。此时,柜台后的座钟,那指针稳稳地指向了八时十七分,这一时刻,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距离那两个少年命中注定般的相遇,也只剩下七十二个小时了。

“请多指教。”

山田七段身着传统的和服,那和服的下摆轻轻摇曳着,如同优雅的舞者的裙摆,缓缓扫过榻榻米。他手中的黑子精准地落在星位上,发出一声清越而又干脆的脆响,宛如古寺中敲响的晨钟,在空气中回荡。这位曾经与塔矢行洋对弈出“昭和名局”的老棋士,此刻正以一种威严且带着审视后辈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青年。而藤原柯的白棋却毫不犹豫,径直点入三三,这一招仿佛是一道闪电,刹那间将平成十年的晨光劈成了两半,打破了棋局中原本的平静氛围。

市河晴美正在专心擦拭茶具的手,忽然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猛地顿住了。自从半个月前这个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出现在紫水会所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氛围就如同阴霾一般,悄然笼罩了整个会所。在这十七张散发着古朴气息的榧木棋盘之上,已经有三位客人被他用这种看似不合常规的“无理手”击败,如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席卷而过的稻田,倒伏一片。

“年轻人,”山田七段皱着眉头,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重重地敲在记谱纸上,“三三乃鬼门,你这是……”

“吴清源先生四十年前就已经打破了这种所谓的迷信。”藤原柯镇定自若,他的白子如同一只轻盈的飞鸟,稳稳地落在了肩冲位。这一手棋,选点精准得就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手持手术刀进行手术一般,精准无误,一下子就在山田七段引以为傲的“山田流厚势”上,划出了一道如同鲜血淋漓般的切口,让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棋局布局瞬间出现了巨大的破绽。

观战的人群中一声惊呼,原本安静的氛围被打破,一阵压抑着的骚动声传来。几位常客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驱使一般,纷纷摸出手机。昨夜《围棋周刊》紧急增刊的标题,在手机屏幕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微微的红色,那醒目的标题——《Master风暴:神秘棋士三日横扫中日韩》,如同一个重磅炸弹,在每个人的心中掀起了波澜。

十时零九分,日本棋院特别会议室

绪方精次坐在会议室里,烦躁地扯松了自己那原本系得整整齐齐的领带。投影幕布上的棋谱,就像是一片寒冷的冰原,正散发着丝丝寒意。那第一百五十二手的二路透点,恰似一柄锋利无比的薄刃,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精准地将韩国李九段的大龙死死钉在了边线之上,毫无逃脱的可能。“这精度……”绪方精次缓缓摘下自己的金丝眼镜,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喃喃自语道,“说是用游标卡尺量出来的也不为过啊。”

就在这个时候,传真机像是被唤醒的巨兽一般,突然吐出了来自中国棋院的加密文件。聂九段那苍劲有力的亲笔批注映入众人的眼帘,那字里行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此非当世之棋。”这几个字像是一道神秘的咒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突然,一个年轻的院生满脸兴奋地抱着拍立得,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大声喊道:“Master的IP最后出现在市谷……”

塔矢行洋端着茶盏,那茶盏就停在唇边,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棋谱上第八十九手五路浅消的弧度,这个弧度与他二十三年前挑战本因坊时,心中曾构思但却未敢落子的秘手完美地重合在一起,然而这一手却比当时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一手精妙了整整三个维度,就像是从二维平面跃升到了三维立体空间一般,充满了一种超越时空的奇妙感。

正午十二时三十一分,紫水会所

藤原柯手中的棋子高高悬在星位的上空,宛如一颗即将坠落的流星,迟迟没有落下。角落里,那位金发少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发出了轻轻的笑声。进藤光正对着空气比划着棋路,他那鸭舌帽的帽檐虽然低低地压着,但却无法遮住他眼中那如同跳跃的火焰般兴奋的光芒。“佐为,这手镇头怎么样?”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

黑子落下的瞬间,藤原柯的神经末梢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猛地刺痛了一下。进藤光看似稚嫩的布局之中,却仿佛隐藏着一种超越时空界限的奇特直觉。那第一百二十七手刺出的“鬼门刺”,竟然神奇地暗合Master第三局的纠缠理论,就像是两颗遥远的星辰,在浩瀚宇宙中通过一种神秘的力量相互呼应着。

“该结束了。”藤原柯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的白棋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切入中腹,重现了前世击溃AI的“第九段飞刀”。这一手棋,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打破了棋局中的平衡。进藤光像是受到了某种冲击,突然紧紧按住胸口,手指的缝隙之间,漏出半张已经泛黄的棋谱——那是佐为昨夜在梦中精心绘制的,那是平安时代最后的抵抗之招,仿佛带着古老时代的神秘气息。

市河晴美手中的茶壶不知为何,突然倾倒在了《围棋周刊》之上,那头条标题“平成围棋革命”在渐渐蔓延的茶渍之中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是一个即将被遗忘的时代的印记,被新的事物慢慢掩盖。玻璃橱窗外,塔矢亮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对局谱的复印件,第一百五十二手处的批注墨痕,与藤原袖口残留的痕迹一模一样,就像是两条平行的河流,在某个神秘的交汇处汇聚到了一起。

深夜二十三时十七分,新宿东急文化会馆

球面显示器在烟雾缭绕之中泛着幽蓝的光,那光如同来自深海的神秘光芒,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与深邃。藤原柯蜷缩在网吧的角落,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寻求着最后的庇护。Master的登录界面闪过市谷区某咖啡馆的IP,那一闪而过的数字,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秘信号。韩国棋院郑九段的黑棋在第一百四十七手的时候突然离线,如同一个孤独的行者在黑暗中突然消失不见。聊天框瞬间炸开了韩语的弹幕,那些文字如同愤怒的火焰,“恶魔!这是围棋的末日!”,宣泄着棋手们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邻座醉汉那充满嘲讽的嗤笑,如同一把锐利的剑,刺破了黑暗的寂静:“小鬼又在和空气下棋!”进藤光的屏幕上,新手账号“Sai”正用平安定式大肆屠戮着业余棋手。那看似古拙的布局之中,却暗藏着三百年后才会出现的征子计算,就像是一颗外表普通但内部却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宝石。藤原柯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局棋的终盘手法,正与Master第三局未完成的时空折叠模型产生着一种奇妙的共振,仿佛是两个不同时空的灵魂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4月6日晨,隅田川畔

藤原柯伸手撕下便利店日历上的四月六日那一页,那清晨的阳光如同锐利的针,刺痛了他的视网膜。微波炉里转动着昨夜剩下的饭菜,发出单调的嗡嗡声,仿佛是这个世界发出的无奈叹息。便利店的电视突然插播了一则快讯:“中国棋院要求彻查Master身份,韩国徐九段宣布无限期休赛……”

他缓缓摩挲着掌心的老茧——那是前世与AI对弈留下来的如同勋章一般的印记,每一道痕迹都仿佛诉说着曾经的战斗与荣耀。纸袋里的《围棋新闻》被风掀开,那风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头版照片上的棋谱终局图里,Master的白子正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宛如夜空中神秘的星座,散发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河对岸的日本棋院人影憧憧,塔矢亮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快速掠过落地窗。少年手中的放大镜正聚焦在某局棋谱的第七手点三三的位置,镜片后的瞳孔燃烧着如同狩猎者一般的光芒,仿佛要透过那小小的棋子,探寻出背后隐藏的巨大秘密。

藤原柯将空罐投入垃圾桶,那金属撞击的声音如同敲响的战鼓,惊起了一群鸽群。在羽翼遮蔽天光的刹那,进藤光书包里滑落的《秀策全集》正好翻到了耳赤之局,那泛黄的纸页之间夹着半枚平安时代棋子的残片,这残片就像是一个来自古老时代的信使,带着过去的记忆与故事。

晨雾渐渐散去,紫水会所的门帘再次轻轻掀动。山田七段颤抖的手正将昨夜的棋谱小心翼翼地塞进信封,收件人栏赫然写着“塔矢行洋”。藤原柯的影子拖过门前的石阶,那影子如同一个跨越时代的幽灵,在“平成十年”的铜牌上投下了一道二十一世纪的裂痕,仿佛是新旧时代交替时不可避免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