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知青进村

白潮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份正定县名单交出去。

一旦这份名单落在有心人手里,按照当下“有罪推定”的办案原则,肯定会牵连到很多无辜。

特别是姐姐和丫丫,她们娘俩作为孙家的媳妇儿和孩子,就像站在悬崖边上。

所以在没能彻底解决她们娘俩的问题之前,白潮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他手里的这份名单。

这些日子,他翻来覆去地琢磨,摆在眼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离婚,或者丧偶!

离婚?他冷笑一声。

眼下全国离婚率不足0.1%,每一桩离婚案都得经过街道办、妇联、单位层层调解,最后还得被扣上一顶“破坏革命家庭”的帽子。

没见姐姐被打得浑身是伤,不也只能咬着牙熬着?

有些农村,甚至十年都出不了一桩离婚案。

这世道,男人横竖都是天,女人连喘口气都得看脸色。

暮色中,他踢飞一颗石子。如果这条路实在走不通……那他只能往丧偶的方向使使劲了。

.......................

“他娘的,实在是太远了!“

白潮拖着疲惫的双腿迈进红旗镇时,日头已经西斜。

这一路要不是靠着灵泉水撑着,他早就瘫在半道上了。

此时,肚子咕噜噜地抗议着,他快速冲进了镇上唯一的国营饭店。

一抬头,墙上小黑板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着今日供应:炒白菜八分、炒土豆一毛二、炒鸡蛋两毛、红烧肉三毛五(限量)。

白潮咧嘴一笑,熟门熟路地凑到窗口:“谢大姐,一份红烧肉,一碗米饭,再加个鸡蛋汤!”

说着,“啪”地拍出六毛钱和一张皱巴巴的肉票。

“呦,是小白啊!”

窗口里探出一张圆润的笑脸,“快坐着歇会儿,瞧你这满头大汗的......大姐这就给你下单去!”

这半个多月来,白潮隔三差五就往这儿跑,时不时还偷偷塞给谢大姐几块高粱饴,一来二去,两人熟络得跟自家姐弟似的。

白潮抹了把额头的汗,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心里盘算着:“这么跑不是个事啊,一天来回好几十公里?那谁受得了,得尽快搞一辆自行车才行。”

正想着,一声脆生生的吆喝传来。

“来喽~”

只见谢大姐端着托盘从后厨转了出来,油汪汪的红烧肉在白瓷碗里颤巍巍的,酱汁浓稠,肥瘦相间,还冒着腾腾热气。

这待遇可是稀罕!

旁人吃饭都得自己到窗口端,唯独白潮的饭菜,却有人亲自给送来。

白潮也不客气,趁着接碗的功夫,顺手往谢大姐的围裙兜里塞了一把水果糖。

谢大姐眼角一弯,嘴上却嗔怪道:“你这孩子,净瞎客气!”可手上动作半点不慢,利落地把糖收好,临走还不忘回头叮嘱:“慢点吃,肉汤不够再添。”

周围的食客有眼尖的,瞧见白潮的小动作,心里顿时了然,不由得撇了撇嘴,暗骂一句:“败家玩意儿,总共没两步道,居然舍得花两三毛的糖果钱!”

他们觉得白潮傻,花这冤枉钱不值当。

可他们看不见的是——白潮的瓷碗里比别人多的两块红烧肉,多盛的半碗汤。更别说还有这类似后世的服务态度。

这些隐形的福利,早就把那几颗糖果钱赚回来了。

这世上,总有人活的风生水起,处处顺遂。

也有人被处处掣肘,事事不如意。

差别就在于,前者懂得舍小利而谋大局,而后者却总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不见兔子不撒鹰。

殊不知,真正的高手,往往是把棋子布在棋盘之外。

白潮打了个悠长的饱嗝,跟谢大姐道别后,便急匆匆往赵家河赶去。

刚走到村口的歪脖子柳树下,就听见打谷场那边传来震天的锣鼓声,非常热闹。

“难道是赵家河也来知青了?”

他快速向着打谷场跑去。路上遇见不少村民都往同一个方向赶。

“上面派的知青娃娃到了。”

同村的王老呆扯着嗓子喊,像是要去看新媳妇儿一样,“快点,快点...”

等赶到打谷场上,打谷场早已围满了人。

白潮挤进人群,看见三娃子正牵着村里的老黄牛站在场边,牛车上堆着五六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五个年轻人局促地站在车旁,三女两男,都穿着崭新的蓝布衣裳,脚上是锃亮的胶底鞋。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村支书赵满仓放下手里的烟袋锅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家伙都静一静,静一静.....”

等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他继续说道;“这几位是伟大领袖派来的知识青年,到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往后就是咱赵家河的人了。”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跟咱赵家河的社员一样——挣工分,分口粮。”

村支书的话就像热油泼进冷水里,人群“腾”地一下就炸了锅。

“啥?分粮?咱自己的娃娃都还吃不饱呢!凭啥?”

“就是,这青黄不接的,哪儿有余粮养闲人?”

“这五个壮劳力,年底怕是最少要分出去两千斤粮....”

“肃静!”

赵满仓制止了骚动的人群,猛嘬了两口烟袋,这才开口道:“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心里犯嘀咕——咋又来几个分粮的?可我得把话说明白,这几位知青同志,不是来吃白饭的。”

他拿烟袋杆子点了点牛车旁站着的五个年轻人:“他们虽然是城里来的,但到了赵家河,就得按赵家河的规矩来!该下地下地,该挑粪挑粪,工分嘛……”

他故意顿了顿,扫视一圈,“跟大伙儿一样,干多少活,记多少分!年底分粮,也是按工分算!”

赵满仓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又响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

“真的假的?这些细皮嫩肉的娃娃能下地干活?”

“别到时候干不动,还得咱们补贴......”

赵满仓一瞪眼,“咋的?你们不信?”

这时蹲在碾盘边的王老蔫闷闷地说道:“上回公社安排的那几个‘五七干部’,说是来劳动,结果干不了重活,工分没少记,粮食倒没少分!这回又来几个,咱村还活不活了?”

李婶子也扯着嗓子接话:“就是!去年刘家沟接了四个知青,秋收分粮时,他们没干几天活,可照样领了全份!”

赵满仓“咣当”一下,一烟袋敲在了碾盘上,“嚷嚷啥?他们的口粮由县里调拨,不占咱们定额。”

王老蔫蹲在地上冷笑,“说是另拨,最后不还是从返销粮里扣?上回公社就这么糊弄咱的……”

赵满仓牛眼一瞪,“王老蔫,这是党中央的指示!你有意见,现在就去公社找夏书记理论去!”

这话一出,大家伙立马缩了缩脖子,这顶对抗中央的大帽子谁敢带?

见没人再吭声,赵满仓这才缓和了语气:“知青点还没盖好,先分散到各家住。哪家接待知青,队里每天给记三个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