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就是那种看见一片落叶，就会怀念整个春天的人啊。]
[我曾亲眼见到一朵花的凋谢，所以我一直知道——越是美丽，就越是伤怀。]
月亮升起的时候，侯千鸟还坐在沙发上抽烟，他不想去钓鱼，也没有睡意。白天赵叔的话一句一句在他耳边回响，他知道赵叔的好意，人一辈子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吗？古时候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都像侯千鸟这样人类早就灭亡了。
侯千鸟又想起来他上吊的那棵树，他觉得那并不是一棵普通的树。赵叔没有经历过他的感情，而且赵叔已经老了。人老了就什么都看开了，也渐渐觉得自己并不特殊，只是芸芸众生中一颗不起眼的石头。侯千鸟还没有老到那种地步，他不洒脱也看不开，时至今日他仍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连带着那棵他爱着的树也是特殊的。
他摩挲着手中十几块一瓶的红星二锅头。他买不起太贵的名酒，对他来说酒也不是用来品尝的，而是用来牛饮，然后把人灌醉的良药。所以贵不贵不重要，够烈就可以。他习惯性地拧开瓶盖，熟练得让人心疼，因为这些年的无数个夜晚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举起酒瓶放到嘴边，接下来只要一口气灌下去，然后静待酒精上头，他就可以在无尽的黑夜里安眠。
他仰起头好让酒液更快地进入胃里，这时候透过窗户他看到了挂在空中的明晃晃的月亮，以及——
月亮下那条被人剥光了的美人鱼。
他忽然奋力地把酒瓶摔在地上，酒液和玻璃碎片洒了一地，满屋都是酒气。“疯了！”他痛苦地捂住眼睛。他从柜子里翻出几片褪黑素[1]，就着自来水喝了下去，然后回到卧室把头蒙在被子里。
侯千鸟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在他的屁股上了，他揉揉眼打开手机，发现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跑去洗漱，两天没洗的长头发乱得像是鸡窝，他胡乱地给自己扎了个丸子头。
“一直披着头发的女孩子忽然扎了丸子头，一定是因为她懒得洗头，老天爷诚不欺我。”侯千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又给自己找了一套休闲的棉麻布料短袖和短裤，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像是放假在家躺平的小青年，如果不看他那个惊世骇俗的鼻环的话。
冰箱里已经没有菜了，他换上一双小耐克，准备去菜市场。打开门的时候侯千鸟发现院子的大门是开着的，小百合正站在树下偷吃枇杷，他昨天回来忘记给院子上锁了。
小百合今天穿的是白底粉色印花的及膝小蓬裙，两肩做成两朵花球，衬托出精致的锁骨，再搭配一双淡棕色的小凉鞋。让人想起暮春时节的樱吹雪，盛放了一整个春季的群樱终于在东风的吹拂中落下枝头，如漫天冬雪簌簌扬扬，以一种唯美的姿态给世人带来最后一次震撼。
她好像害怕会弄疼枇杷树一样，没有像侯千鸟上次那样直接连果实带枝条地折下来，而是踮着脚尖，仰起头直接用嘴去吃那些低处的果子。她的小腿绷得紧紧的，曲线美好，小蓬裙被带的向上提起，露出光滑圆润的膝盖。
侯千鸟不忍心打扰她，就倚在门框上看着。她吃完了这一串，就换个角度去吃另一串。女孩的脚后跟一踮一落，如同在云朵上翩跹而舞。他又想起赵叔的话，“她是那样的美好，总有一刻你会爱上她。不是吗？”他摸摸自己的胸口问自己，“我会爱上她吗？”旋即他又笑了，“不会吧，因为我可是个——犟驴啊！”
小百合又吃了好一会，有可能在侯千鸟开门之前她就吃了很久了，所以她停下来揉揉小肚子。这时候她才发现侯千鸟一直在门口看着她，“千鸟哥哥……”她不好意思地擦擦嘴。
“这么好吃吗？我看你吃得小肚子都出来了。”侯千鸟忍不住调侃她。
小百合小心地摘下一颗枇杷，然后跑过来递到侯千鸟嘴边。侯千鸟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含在嘴里，女孩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嘴唇，暖暖的，软软的，带有淡淡的铃兰花香。
“好吃吗？”小百合的眼睛里好像带有星星。
侯千鸟咀嚼着那颗枇杷，汁水充分，甜度合适，都快赶上贡果了。“好吃。”他笑着点点头。
“还要吃吗？”小百合问道。
“不吃了，我不太喜欢吃甜的，剩下的都交给小百合解决吧。”
“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呀？”小百合摊摊手。
“那就天天来吃吧。”侯千鸟随口说道。
“可以吗？可以吗？”小百合又是星星眼。
“可以呀，我又不吃，每年都会浪费掉。”侯千鸟摸摸她的头。
“谢谢千鸟哥哥！”小百合认真道着谢，她又从小手提包里摸出一个棕色的小方盒递给侯千鸟，“店里新进了一箱高希霸[2]，本来哥哥们想让我把一箱都带过来，但是我觉得吸烟有害健康，就只给你带了一盒。”
侯千鸟颤抖着接下那盒带有编号的昂贵雪茄，一箱变成一盒的巨大落差让他觉得面前微笑着的小姑娘孝顺得可怕。为了压抑住想要流泪的心情，他岔开了话题，“你哥哥们同意让你一个人来吗？”
“不同意。”小百合摇了摇脑袋，“我说了半天他们让我带上这个才能过来。”她指了指胸前挂着的一枚粉红的小挂件。
“这是什么东西？”侯千鸟没见过。
“防狼报警器，只要拔出这根金属棒，就会一直发出超大的报警声。”小百合做了个拉拔的动作。
“别！”侯千鸟哭笑不得，被邻居听见报警声一定会怀疑他的人品的。
“不会拔的，千鸟哥哥是好人。”小百合认真地说。
“我坏起来你都不敢想！”侯千鸟又生出了逗小姑娘的坏心思。
“真……真的吗？”小百合被吓得结结巴巴。
“骗你的，你还是这么好骗。”侯千鸟哈哈哈地笑着。
小百合眉头一皱，伸手就摸上了防狼报警器，吓得侯千鸟赶紧双手举高高。小百合噗嗤一声笑了，“千鸟哥哥也很好骗呀！”
侯千鸟无语了，一向认真的小姑娘原来也有狡黠的一面。他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你中午要不就留在这里吃饭吧，我正好要出门去买菜。”
“可以吗？”小百合拿出手机给哥哥打电话，然后又和侯千鸟交换了电话号码，加了微信。
侯千鸟锁上门，两人一起走着，还是那条长长的弄巷，但是和第一次走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了，两人的心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百合蹦蹦跳跳的，还哼着歌。
“千鸟哥哥不是朝海本地人吧？”小百合转过身，面对着侯千鸟。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我的朝海话不够标准？”
小百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朝海人会说dù子，但是千鸟哥哥说的是dòu子。”
“原来是这里暴露啦，我一直还觉得自己朝海话说得挺溜呢。我是渭南人，你听过渭南这个地方吗？”
小百合摇摇头。
“没听过也很正常，不是什么出名的地方，在陕西的东北方向。”
“千鸟哥哥是来朝海做生意的吗？”
“算是吧，更主要的是来这里定居。”
“千鸟哥哥喜欢朝海吗？”小百合听起来很高兴。
“喜欢啊，靠海风景好，水产便宜，人也很地道，最重要的是姑娘漂亮。”
“那千鸟哥哥是想娶一个朝海姑娘喽？”
“哈哈哈，如果可以的话应该会娶吧。”
“千鸟哥哥喜欢什么样的？”
“我比较喜欢御姐，大长腿。”
小百合俯下身一手扶腰一手搭在膝盖上，凸显出傲人的身材，故意用撩人的声线说道：“那姐姐这样的，可以吗？”
本来小百合是想要和侯千鸟闹着玩，可当侯千鸟抬起头的时候，小百合才发现他哭了。“千鸟哥哥，你怎么了？”小百合着急地问。
“没事儿没事儿，年纪大了，经不起诱惑。”侯千鸟赶紧擦掉眼泪，“不过以后可别这样了，我不太习惯。”
“恩。”小百合听话地点点头。
大概是照顾到侯千鸟的情绪，小百合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离侯千鸟家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老菜市场，以前还没有新区的时候，这里是整个朝海最大的贸易市场。渔民们把从海里辛苦打捞的水产运到这里进行交易，吆喝的声音络绎不绝，每天都有巨量的钱财在这里流转。现在这里依旧热闹非凡，客流量不减当年。侯千鸟喜欢来这里买菜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这里不像新区大型超市柜台里那些明码标价的商品，在这里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二是这里的水产很新鲜，都是当天现捕的海鱼，夜幕降临前就会卖完，没有那种从冰柜里拿出来的不知道冻了多久的死鱼。
小百合抽了抽鼻子。
“有点腥吧，老菜市场都是这个味儿，你忍一忍，我很快就买完菜。”侯千鸟安慰她。
“不是的，其实我还挺喜欢这种腥味的，小时候我家也是渔民，父亲身上就是这种味道。”小百合摇了摇头。
“每次见你你身上都是不同的香水味，我还以为你很讨厌腥味呢。”
“哥哥们出差回来都会给我带香水，我大概有五六十瓶各种味道的香水，不努力用的话，大概变成老婆婆了也用不完。哥哥们大概是觉得我小时候过得太苦，所以不想再让我闻到腥味吧。但是他们不知道，其实我还挺喜欢腥味的，腥味能让我想起来童年的感觉，那时候虽然没有现在过得这么好，但是没有什么烦恼。”小百合指了指一处鱼摊，“以前我们家就在那里卖鱼，隔壁是哥哥们的鱼摊。我就在那个摊位上帮妈妈卖鱼，妈妈杀鱼刮鳞，我称重收钱，也是在这里我开始慢慢有了朝海公主的称号。”
侯千鸟想着小小的小百合穿着围裙在鱼摊上忙碌的场景，不禁笑了，“古时候有卖豆腐的西施，朝海也有卖鱼的公主。”他一手握拳一手合掌，弯下腰去，“恕臣今日斗胆，且在公主当年待过的鱼摊买上一尾好鱼，让公主回忆起童年的幸福时光。”
小百合配合地掐着腰神色高傲，“本公主允了！”
侯千鸟特意挑了两条上好的宽体舌鳎[3]，夏更汛捕捞的宽体舌鳎最为美味，鲜肥而不腻，缺点是有点小贵。侯千鸟平时都是吃一些便宜的秋刀鱼、带鱼或者小黄鱼，但是今天公主驾到，必须得整两个硬菜！侯千鸟又买了小半斤排骨，一块冬瓜，两个西红柿，几根苦瓜，半斤登峰芥蓝，几棵葱，还有一把小香菜。
买齐后侯千鸟和小百合两人一起走出菜市场，每人都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半了，“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做饭，你可以期待一下我的手艺。”侯千鸟笑着眨眨眼。
打开门的瞬间，侯千鸟闻到了酒味，这才想起来昨晚摔碎的酒瓶还没收拾。“千鸟哥哥你昨天喝酒了吗？”小百合也闻到了酒味。
“不是的，昨天晚上收拾东西，不小心打碎了一瓶酒。”侯千鸟尴尬地解释，满地都是玻璃碎片，不小心打碎是到不了这种程度的，只可能是某个人的奋力一摔。
“这样啊，我不会做饭，就帮千鸟哥哥收拾一下屋子吧。”小百合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怎么能麻烦你呢，我先去收拾，然后再做饭，你先在院子里吃点枇杷。”侯千鸟可不想小公主收拾他的屋子，满地的玻璃碎片，要是不小心割伤了，侯千鸟就得在南郊的地基里过后半辈子了。
“千鸟哥哥给我做饭，我替千鸟哥哥收拾屋子，很公平的不是吗？如果千鸟哥哥先收拾再做饭我可能会饿死的，还有我会注意不伤到自己的。”小百合说着就去拿扫帚和灰斗了。
侯千鸟只能去厨房做饭。小百合可能看着很小很单纯，但绝不代表她无知，相反她有着过人的聪慧，她有一双能从细节中发现问题本质的眼睛，也有一张从不说破的嘴巴。和这种双商都高的人相处真的很舒服，侯千鸟对小百合的评价直线上升，他卖力地切起菜来。
切着切着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外面烈日炎炎，屋内清爽宜人，他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切菜，女孩在收拾他的屋子，他觉得很安心也很习惯，好像几十年过去了，他们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像是结发恩爱的老夫老妻。
小百合以一种不声不响的方式闯进了他的世界。她会给没吃饭的侯千鸟去厨房里带饭，她会亲自给侯千鸟开车门关车门，她会在阳光里对侯千鸟灿烂的微笑，任由侯千鸟给她挽发，她还在上午亲手给侯千鸟喂了一颗很多年都不敢再吃的枇杷……现在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烟火气从不知名的角落里涌出，包围了侯千鸟的房子院子。
赵叔说“小公主她喜欢你啊！”他又想起彪子金盆洗手后跑到这里来炫耀，“千鸟啊，家里有个女人才叫生活啊！你这儿就是个狗窝。”
这就是生活吗？你和你的女人在家里忙着不同的家务，偶尔停下来，你们会四目相对，浅笑无言但是心意暗合，晚上你们会在同一张被子里亲热，早上醒来互道早安。而他以前的日子只能叫活着，他抽烟也酗酒，从不爱惜身体，只凭借本能活着。
这样好吗？他问自己，这样当然好，他现在不痛苦也不孤独，不想抽烟也不想喝酒，他只想尽快把饭做好，做得香香的棒棒的，等着那个女孩尝了一口后露出笑容。他正在期待，他正在憧憬，他开始在黑夜里找寻光明。名为“希望”的花在干涸的沙漠上舒芽，名为“幸福”的雨露落下，“希望”的花开得满地都是密密麻麻。
她可是那么美的女孩儿啊，你不想牵着她的手吗？她已经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像是羽翼般轻颤，她的唇齿绝艳如璎珞，你不想吻上去吗？
——我想。
但是他的内心有个人在抗拒着，那我怎么办？那我怎么办？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就是你的心，是你最喜欢的——姐姐啊！
“咣当”一声从厨房里传来，侯千鸟从臆想中回过神来，刀已经掉到了地上，而他的手指正在流血。小百合快速跑了过来，着急地抓起侯千鸟被切伤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侯千鸟呆呆地看着她，刚才脑海中如同着魔般的呓语吓得他还没缓过神来。过了好一会，不再流血了，小百合才把侯千鸟的手指拿出来，“家里有创可贴吗？”
侯千鸟点点头，“在客厅茶几下面有个医药箱。”
小百合从医药箱里拿出双氧水和棉棒细心地擦拭着伤口，一边擦一边吹，“这样就不疼了。”她又撕开创可贴小心地贴好，“千鸟哥哥的手很好看，而且还是画画的手，一定要保护好了。要不这饭就先不做了，我们出去吃吧。”
“不碍事的，只是一点小伤口，你第一次来我家吃饭，不亲自给你做一顿怎么行呢？”侯千鸟把小百合推出厨房，“你先坐着看一会电视，饭一会儿就好。”
小百合听话地看电视去了，侯千鸟看着被她包扎得滴水不漏的手指叹了一口气，只能以美味的饭菜来回报小百合对他的关心了。
“乒乒乓乓”的声音重新又在厨房中响起，小百合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千鸟哥哥喊疼或者又不小心切到手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接着收拾屋子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厨房里响起侯千鸟的呼叫声，“小百合，吃饭啦！”
“来啦！”小百合甜甜地应着。
“你把米饭端过去就可以了，菜放久了盘子有点烫，我来端。”
“恩！”小百合端起两碗米饭健步如飞，看起来是真的饿了。
侯千鸟端着菜出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彪子嘴里的“狗窝”变成了五星级酒店的客房：地板被拖得干干净净，沙发上没有了乱扔的脏衣服，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被规规矩矩地放在鞋柜里，连墙角乱堆的鱼竿都被按照型号摆得整整齐齐，像是等待将军检阅的士兵。他又看了看卧室，被子被叠成了豆腐块，床单铺得看不出一点有被用过的痕迹，卫生间里的洗衣机正在洗他带有金属吊环的脏衣服，牙膏牙刷都朝着一个方向摆在杯子里，洗面奶洗发水沐浴露的鸭嘴口也朝着同样的地方……
“呀，小百合真是好贤惠呀，谁娶了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侯千鸟夸奖道。
小百合的脸红红的。
“快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侯千鸟一边给小百合倒果汁一边说，今天他确实做了几个硬菜，红烧舌鳎鱼，西红柿炒鸡蛋，蒜煸登峰芥蓝，凉拌青苦瓜，还有一盆清炖冬瓜排骨汤，荤素搭配营养丰富四菜一汤。渭南人在招待第一次来家里的客人时，往往会做更多的菜，但是考虑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吃不完，侯千鸟就做了删减版。
小百合夹起一块红烧鱼放入口中，闭着眼睛咀嚼着。侯千鸟刚来朝海的时候并不会做饭，也不想做饭，没有哪个男人喜欢窝在无聊的厨房里铛铛铛地切菜，他都是出去吃的。时间久了附近的餐馆都被侯千鸟吃腻了，他就琢磨着自己做饭。从每根手指都受过伤到现在闭着眼可以切出花来，从狼烟直冒火光冲天到现在熟练颠勺色香味俱全，侯千鸟觉得自己进步蛮大的。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别人做饭，他紧张地看着小百合，很想知道自己的手艺到底怎么样。
小百合又夹起一块炒鸡蛋，同样闭着眼咀嚼着，接着是芥蓝，苦瓜，最后是排骨汤。然后她放下筷子，双手伸出大拇指，眼睛睁得大大的，“82分！剩下的18分以666的形式给你！”
侯千鸟笑了，想着小姑娘夸奖人还挺有一套，“分数虚高啊，不会是感情分吧？”
小百合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道小缝，“大概有这么一点点感情分，”旋即她又补充道，“和我们店的大厨差不多。”
“那我失业了就去朝海大酒店做厨子吧，我和小百合关系这么好，工资可得多开一点。”
“没问题，报我的名字，工资直接翻一倍！”小百合拍拍胸口保证道。
“哈哈哈，快吃吧，菜都要凉了。”侯千鸟给她夹了几块肉。
电视机里午间新闻正在播放着，某种蝉在窗外鸣叫，小百合专心地吃着饭，不时有细小的鱼刺从她嘴里吐出，看起来她是个吃鱼小能手，偶尔她吃得太快噎着了，侯千鸟就把果汁举到她嘴边喂她喝下去，场面温馨恬静得像是在演韩剧。
一顿饭下来，小百合吃得饱饱的，桌子上的四菜一汤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倒是侯千鸟吃得不多，他反复回忆着刚在厨房中的那段臆想，觉得没什么胃口。
“千鸟哥哥有心事吗？感觉你吃得不多。”小百合细心地问道。
“没什么，自己做的饭早就不新奇了，甚至还有点吃腻了，所以胃口不是很好。”侯千鸟乱说道。
“那我回去跟酒店的厨师学学做饭吧，感觉我做出来的饭千鸟哥哥应该可以多吃点。”小百合满脸认真。
“不用不用，做饭多危险呀，又是刀又是油又是火的，伤着你了多不好。”
“不会伤到的，我很细心的。”看来小百合是执意要做饭了。
“好吧好吧，那我去洗碗了，你在这看一会电视。”侯千鸟起身收拾碗筷，却被小百合拦住了。
“千鸟哥哥的手都受伤了，怎么还不爱惜！”小百合把他拉到一边坐下。然后她把碗筷收拾到厨房，侯千鸟听到洗碗的声音。
无事可做的侯千鸟坐在沙发上，抽小百合给他带的那盒雪茄，一根烟的工夫，小百合已经收拾好了。她在围裙上擦擦手然后取下围裙，很有贤妻良母的感觉。她把围裙挂在挂钩上，“千鸟哥哥你先休息吧，我回酒店去了。”
侯千鸟起身准备送她，小百合拦住了他，“我给酒店打了电话，赵叔已经在等我了。”
“那我就把你送到车上吧。”侯千鸟还是起来了。
两人穿过弄巷，朝海酒店的商务车就停在巷口，赵叔从车窗里边探出头挤眉弄眼，侯千鸟懒得理他。他把小百合送上车，把她的小手提包递给她，然后又关上车门。想了想他又勾回头对赵叔说：“赵叔，天热别在车上抽烟了，还有开慢点别着急。”
赵叔用一种“太君俺明白了”的气势点点头，还给侯千鸟敬了个礼。车开走了，侯千鸟站在巷口不停地挥手，因为他看见小百合一直在车厢内透过后窗看他。直到车拐过路口，侯千鸟才停下手臂。
天热大街上本来就没几个人，只有一些没瞌睡的老头儿老太儿坐在树荫下乘凉，他们看着侯千鸟小声地议论着。侯千鸟往嘴里扔了一根烟，抬头看看天，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惹了个大麻烦。
[1]褪黑素：褪黑素被熟知的功能主要是可以改善睡眠质量，能缩短睡前觉醒时间和入睡时间，改善睡眠质量，睡眠中觉醒次数明显减少，浅睡阶段短，深睡阶段延长，次日早晨唤醒阈值下降，有较强的调整时差功能。
[2]高希霸：创立于1966年的古巴雪茄品牌，是最流行的雪茄品牌之一。
[3]宽体舌鳎：比目鱼的一类，中国沿海均产，是一种典型的地方性鱼类。因为此类鱼种自身繁殖能力非常弱，所以比较稀少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