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欢喜不已

簌叶居中,迷澈翻手从乾坤袋中取出枚传音玉符,传音玉符躺在他掌心,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三天了,符离还不认错。

绵风阵从外面看起来是一片松林,但只要外部有一阵微风吹来,松林摇晃,枝上松针便会激射出凌厉风针。

身处阵中,风针无处不在,被封了修为,符离只能生生承受。

明月如玉盘,清辉洒落松林中。

她盘坐在林间巨大石块上,手紧紧捏着传音玉符,捏得指节泛白。

她好师尊不会主动放她出去,她本就被一记术法所伤,再在这绵风阵待下去,怕会留下暗伤。

她还要修行,找到回家的办法呢。

穿越之初,她觉得自己只是普通人,难以穿回去。

可随着修为渐深,她可轻易飞天遁地,这个想法便难以打消。

她心有愿望,从未对好师尊表明心意。

看到骆清瑶与好师尊日益亲近,她心中酸涩不假,却不想与骆清瑶争。

迷澈伤她罚她,便算抵消部分救命之恩,而骆清瑶凭什么这么算计她!

她根基不能毁在这里!

迷澈一击与绵风阵三日,权当为这段感情的最后一次任性。

符离的目光幽幽,对骆清瑶下手,她好师尊大约不会袖手旁观。

如此,是不是会有一日恩仇相抵?

到时……

她深吸一口气:“我……”

刚说一个字,手中的传音玉符便化作齑粉,她一松手,粉末便簌簌落下。

清浅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她回头的同时,一把伞盖在她头顶。

那伞伞骨质感细腻如玉,执伞的手美观却不输伞骨。

玉骨伞的边缘垂落柔白灵光凝成薄纱,遮挡四面袭来的风针。

她抬头看见如绸的长发飞舞和如云的衣袂,来人微微弯身为她撑伞。

来人背对月光,可本身似也自带光芒,以至于让被封了修为的她亦能看清楚他的模样。

她看清楚他无瑕的面容和星辰一样的眼眸,看清他气质清俊疏朗,犹如云宫谪落的仙君。

“有没有兴趣换个地方赏月。”

符离望着他,蕴含仇恨与杀意的眼眸,也似乎因为月光或伞上的光显出几分透亮。

她沉默片刻,点头:“嗯。”

传音玉符碎了,没有修为的她,难以走出绵风阵。

不管来人有什么目的,她想出去唯有依靠这人。

“拿好。”来人见她同意,将玉骨伞朝她手里一塞。

符离焉能拒绝这能阻挡绵风阵威力的法宝?

见符离握住了伞柄,来人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忽然俯身伸手将符离抱了起来。

符离惊得身躯一抖,玉骨伞险些脱手而出。

而这时,一阵风吹来,绵风阵中松叶摇晃,法阵的威力又大了几分,法宝玉骨伞着实重,如今只有凡人实力的她竟有些拿不动。

“你……我自己能走。”符离的喉头带着分滞涩,以至于声音略沉。

符离被他抱着,看不大清楚对方面上神情,只能看到他出声时喉结滚动:“你身上有伤,不可。”

符离略急:“我……”

不巧又一阵风吹来,眼看手中玉骨伞要被吹跑,情急之下,她伸手环住这人肩膀双手撑伞。

温热之感透过衣料传递至她心口,暖香萦绕于她鼻尖。

身上痛楚消散大半,可一股热意升腾。

这人垂眸盯着她,符离撞入他眼眸里,杂念消散,心神安宁。

符离迷蒙中坐起身,一角轻纱飘入视线,她顿时清醒。

她睡着了,那种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睡着!

那人对她用了术法。

符离抬眸环顾四周。

床榻边,九枝白鹤灯的托盘上放着记载在《乾坤宝录》上的发光奇石星精晶,另一角的托台上金色香炉飘出缕缕香气。

空旷宽敞的室内地面飘荡着灵气凝聚成的薄雾。

她光脚穿过一道木质月洞门来到一处平台,手扶着栏杆俯瞰下去。

如棉絮堆叠的云朵缝隙间,可见一座皑皑雪峰;雪峰脚下有涛涛绿浪的风林;她还看见乌云笼罩,时时有雷霆劈于金顶之上的雷殿;位于风林旁浩浩水泽上的雨楼。

这里可以看到云间仙门的全貌,她还在云间仙门。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符离回身,发现来人一袭白衣,与她近在咫尺。

符离想要后退,却被栏杆挡住。

来人稍稍低头注视着她,双眸含笑:“我叫陆无歧。”

符离稍稍回忆了下,面露愕然。

云间仙门风雨雪雷四脉之上有单独掌门一脉,掌门师尊为闻名修仙界的白衣仙尊,渡劫境修为。

《落云间》中,上古大妖现世为祸人间,白衣仙尊斩妖并将上古妖魂镇压于云间仙门慢慢消磨。

然白衣仙尊飞升失败身死道殒,镇压上古妖魂的禁制松动,上古妖魂出逃。

因此她被上古妖魂附身,才有了被迷澈灭于七煞灭魂阵之中的结局。

入仙门三年,听说过白衣仙尊的名讳,正是陆无歧。

先前被这人抱起的画面浮现在脑海,符离只觉手脚无处安放。

“你觉得我这里如何?”陆无歧继续说。

符离摸不准这人的目的。

“这里……甚好。”符离拱手,“多谢无歧师祖带弟子出绵风阵。”

“不知师祖为何将弟子带来此地?”符离不是话多的人,她很少说话这么快和这么多。

陆无歧笑容温和:“我见你便觉得欢喜,遂将你带来,你既说此处好,不如留下来。”

符离后退奈何被栏杆挡住,她歪了下头,极力想理解陆无歧这话的意思。

陆无歧渡劫修为,年龄肯定不小,莫非她长得像陆无歧哪位作古的故友?

“师祖可是常年居于此,感到有些冷清?”

陆无歧摇头:“我住在这云隙阁不觉得冷清。”

“你信不信一见钟情?”

符离当然相信,但他不信陆无歧说的话,堂堂渡劫仙尊,什么没见过?

莫非发现了她是穿越之人?生出了好奇心?

不然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何特殊之处。

她此时顾不得尊敬,直视眼前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陆无歧笑:“我说真的,人生于天地与万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称为缘分。”

“也许你我之间早就存在了某种缘分,我一见你,福至心灵,生出触动。”

符离望着这人,看到这人薄唇张合,吐出的字单个听得明白,可合在一起如听天音,实在不理解。

她脑子空白,在陆无歧眼中看到一片诚挚,见到他目光灼灼。

陆无歧抬手轻绕符离被风吹过来的发丝:“留在此处修行,云隙阁灵气充盈,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有足够的修为,便不会有人能封了你的修为罚你。”

这话表意实在太多,不管是先前的尴尬,或是骤然听到表白的震惊,都瞬间消失,符离心绪反倒前所未有的平静。

一句仿佛不带任何情感的话由她说出:“无歧师祖怎知我受罚不是罪有应得?莫要再消遣弟子了,弟子告退。”

符离说罢,转身就走。

“我信你。”陆无歧声音传来。

符离脚步顿住,呆立在原地。

陆无歧看着她,没有出声。

符离回身,眸光淡淡:“为何?在此之前无歧师祖应该未曾见过弟子。”

陆无歧道:“因为我想。”

所以她好师尊,其实打心眼里是不想相信她,迷澈只想无条件相信骆清瑶。

方才消失的情感忽然出现,蜂拥上她心头,几乎击溃她的理智,她声音染上喑哑:“如果弟子真的做错了事呢?”

“你既然选择做这件事,自然有你的缘由。”陆无歧就站在那里,“世间对错无非立场。”

符离失踪了。

迷澈骆清瑶等人寻遍了云间仙门各处都没有发现符离的踪迹。

雨师月和骆清瑶聚到了一起,另外还有迷澈的大弟子宋淮。

幽寂的夜里,黑暗浓稠得像墨水,唯有屋里月夜石的光芒才能给人带来些许安全感。

月夜石放在桌面上,光芒从下往上照着三人的脸,以至于每个人脸上都有大片阴翳。

雨师月最先出声,她有太多的事情要问。

“现在似乎不是故事开篇,你们两个是不是来到这里待了有些时间?”

她之前和宋淮没见过,故她问话的时候看向骆清瑶。

这位可是能和妖诡师尊以及人皮小师妹开展剧情而不色变的存在,真正的猛士。

骆清瑶点头:“是,雨师月在你之前是另一个人。”

“但是她死了,被妖诡吞噬,而后雨师月就成了你。”

“据我观察,骆清瑶之前也有过几个人,但她们在面对迷澈时露出了破绽,被怀疑遭人夺舍而被杀。”

雨师月皱眉:“妖诡师尊既已察觉异样,为何发现不了烬域的真相?”

骆清瑶继续说:“一旦有人被烬域吞噬,整个烬域会完全静止,事件甚至会倒退,妖诡认知会被修复,它们发现不了。”

“直到故事结尾,然后又重新开始,无穷无尽。”

“我们脱离的机会,只在故事结束到未开始那时候的小段间隙。”

雨师月又问:“若替代的角色本身就会在故事中死去呢?”

宋淮接话:“这样只能自认倒霉。”

雨师月倒吸了口凉气:“现在这个烬域中只有我们三人?”

宋淮继续回答:“不止,有些人替代了故事中的边缘人物,甚至有人成为故事中完全没有提到的人。”

“那些人除却开始见过,不愿再与我等多接触,恐受到牵连。”

“此外云间仙门的白衣仙尊陆无歧也是人。”

“他倒是自由,在这烬域中没有人与妖诡敢冒犯他,不会被怀疑身份,我们先前与他接触多些。”

雨师月愣了下:“可他……”

骆清瑶点头:“必死,但我们现在也好不了多少。”

众人好一阵沉默,缺少了符离,情节进展不下去了,她们都会被困死烬域。

“符离可能离开了云间仙门。”骆清瑶说,“这个烬域比大乾国土还广袤,单靠我们出去找,犹如大海捞针。”

“我们或可以求助陆无歧,凭他的身份可调动云间仙门的所有妖诡,找起人来会容易许多。”

雨师月皱眉:“他既然必死,会愿意帮我们吗?”

宋淮揉了揉额角:“总得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