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黄泉机枢

池水灌入鼻腔的刹那,宁容清怀中的青铜罗盘突然逆旋。水流被某种力量剖成两半,露出底部锈迹斑斑的青铜门环。门环雕刻着灵宝派独有的三清化形图,但元始天尊手中的混元珠竟被替换成蒸汽齿轮。

“这是...“宁容清的手指拂过齿轮凹槽,“墨家机关术与道门禁制的结合?“

璇玑的残魂依附在宫装碎片上,微弱剑鸣震落门环青苔。当宁容清转动齿轮时,整座葬剑池开始倾斜,池水倒灌进突然开启的青铜门,裹挟着他们坠入幽暗甬道。

失重感持续了整整三刻钟。落地时宁容清踩到具机械骸骨,骸骨胸腔里的齿轮仍在转动,咬合处卡着半张《灵宝无量度人经》残页。借着罗盘青光,他看到甬道两侧堆满青铜算筹,每根算筹都刻着《周易》卦象。

“坎上艮下,蒙卦。“他拨开算筹向前摸索,“这是教化之兆?“

前方突然传来蒸汽喷射声,甬道顶部落下七十二盏琉璃灯。灯光照亮墙壁时,宁容清倒吸冷气——整面墙用修士颅骨砌成,每个天灵盖都刻着逆写的《道德经》。更诡异的是,颅骨眼窝里嵌着铜制镜片,折射出三百年前灵宝派弟子炼丹的场景。

“小心脚下!“璇玑的残片突然绷直如刃。

地面棋盘格般的砖石开始位移,宁容清跃起的瞬间,方才立足处刺出淬毒铜矛。青铜算筹自动飞入棋局,在震卦方位拼出“见龙在田“的爻辞。他想起前世师父教的奇门遁甲,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乾位。

卦象突变,甬道尽头轰然洞开。浓重的机油味扑面而来,眼前景象让宁容清瞳孔震颤:三百丈高的青铜丹炉巍然矗立,炉身缠绕蒸汽管道,炉盖上伸出三十六根铜臂,每条机械臂都在自动抄写《黄庭经》。丹炉下方,身着齿轮道袍的修士尸体保持着结印姿势,他们的丹田处镶嵌着发条装置。

“墨守非攻,天工开物。“璇玑的残魂忽然凝实些许,“这是灵宝派与墨家共建的‘黄泉机枢’。“

宁容清走近丹炉,发现炉壁刻满蝌蚪文。当他用玉佩映照时,文字竟自动重组为现代物理公式:“E=mc²“与“ΔS≥0“交错浮现,又被道门符咒覆盖。

“砰!“

蒸汽管道突然爆裂,绿色液体喷溅处,修士尸体纷纷站起。他们丹田的发条急速旋转,眼中射出红光,手中拂尘变成精钢齿轮拼接的武器。宁容清刚要结印,发现这些机械修士的攻势章法竟暗合《阴符经》要义。

“兑位,七寸!“璇玑的残片突然刺向左侧。

宁容清踏着禹步闪避,机械修士的齿轮刀擦着道袍划过。他趁机夺过对方手中的《鲁班书》残卷,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设计图——竟是结合奇门遁甲与蒸汽机原理的“混元动力炉“。

“这些是灵宝派最后的守经人。“璇玑的剑鸣带着悲意,“他们用自身为容器,把道藏刻进机械核心。“

混元丹炉突然鸣响,炉盖开启的瞬间,宁容清看到炉膛内悬浮着水晶头骨。头骨眼窝燃烧着幽蓝火焰,下颌开合间吐出《灵宝经》真言。当经文触碰到机械修士时,他们突然停止攻击,整齐划一地转身朝拜。

“天工开物,道法自然。“水晶头骨发出合成音,“验证者请出示吕祖信物。“

宁容清举起半块太极玉佩,头骨眼窝的火焰突然暴涨。玉佩投射出全息影像:三百年前的吕洞宾站在丹炉前,手中捧着个青铜盒,盒内是九枚刻满符咒的真空管。

“当你们看到这段影像,说明九凤已冲破第七重封印。“吕祖影像轻抚长须,“灵宝派与墨家建造黄泉机枢,正是为了此刻。“

影像切换成星图,宁容清认出这是放大万倍的璇玑剑纹。每道剑痕都是条星系悬臂,九头妖凤盘踞在银河中心,其羽翼笼罩着数百个修真文明。

“妖凤乃归墟海具象化产物,真正要对抗的是熵增本身。“吕祖的影像开始模糊,“黄泉机枢存着灵宝派最后的‘逆熵火种’,但要启动它...“

水晶头骨突然裂开,机械修士集体暴走。他们的齿轮武器喷出绿色火焰,甬道顶部降下刻满《血河真经》的闸门。宁容清在闪避中瞥见丹炉内侧的卦象,发现整个黄泉机枢的构造对应人体经脉。

“璇玑!帮我争取三息时间!“

剑灵残魂化作流光缠住最近的机械修士。宁容清纵身跃入丹炉,炉内高温瞬间灼焦他的道袍。当他把青铜罗盘嵌入炉心时,三百六十根铜管同时奏响《碧落赋》,蒸汽在炉膛凝成《云笈七签》的文字。

“原来如此...“他忍着灼痛转动罗盘,“黄泉机枢是个人体大小的宇宙模型!“

机械修士突然停止攻击,他们跪倒在地,丹田发条弹出真空管。宁容清接住飞来的真空管,发现管内封存着灵宝派长老的魂魄。当第九根真空管归位时,丹炉内壁浮现出全息星图,某个坐标被反复标红——正是宁容清前世所在的龙虎山。

“警告,逆熵协议启动。“水晶头骨完全碎裂,“倒计时三十息后自毁。“

整个地宫开始崩塌,宁容清抱着真空管冲向出口。璇玑的残魂裹住他后背,剑灵之力与蒸汽压力碰撞出紫色火花。当他们冲出青铜门的刹那,身后传来闷雷般的爆炸,气浪将两人掀飞到葬剑池对岸。

池水沸腾如熔岩,水面浮现出机械境舆图。宁容清擦去嘴角血迹,发现真空管里的魂魄正在消散,最后凝聚成枚玉简。简上记载着《灵宝五符经》真本,还有段用朱砂标注的秘闻:

**九凤食日,归墟启门。唯有时虫遗蜕,可破永夜轮回。**

璇玑的残片突然发出尖啸,宁容清转头看见池面站满透明人影。那是三百年前战死的灵宝派修士,他们机械化的残魂向着宁容清齐齐躬身,随后化作数据流没入青铜罗盘。

罗盘天池浮现出陌生星图,璇玑的虚影从星轨中走出。她的宫装沾染了齿轮油污,发间别着枚蒸汽朋克风格的发簪:“黄泉机枢把我的数据上传到了机械境...“

话音未落,池底突然伸出机械触手。触手表面镶嵌着《血河真经》芯片,尖端喷射出液态经文。宁容清挥动璇玑剑格挡,发现剑身与机械触手碰撞时竟迸发量子火花。

“麦克斯韦宗的猎犬来得真快。“璇玑操控罗盘展开星图护盾,“他们在所有逆熵装置里埋了追踪程序。“

宁容清在闪避中看到触手根部连着蒸汽飞艇,艇身涂装正是《五岳真形图》的机械变体。飞艇舱门开启时,戴着单镜片的道姑手持燧发枪跃下,枪管刻着“道法自然“的哥特体文字。

“交出逆熵火种。“道姑的机械义眼红光闪烁,“麦克斯韦宗将赐予永恒。“

宁容清注意到她道袍下的齿轮心脏,那枚嵌在胸口的太极图正反向旋转。当他抛出真空管引诱时,道姑的燧发枪突然变形为算盘,珠子上浮现出微缩《河图洛书》。

“乾坤定位,山泽通气!“

道姑拨动算珠,整个葬剑池的重力突然倒转。宁容清坠向天空时,璇玑剑刺入池底星图,借力将他拽回地面。蒸汽飞艇射出锁链钩住真空管,管身却自动裂开,释放出灵宝派长老的残魂。

“就是现在!“璇玑的虚影融入星图。

宁容清咬破舌尖,在虚空画出《灵宝五符经》中的“祝融焚天符“。鲜血符咒引燃真空管碎片,灵宝派残魂在烈焰中化作火凤,将蒸汽飞艇卷入量子火海。道姑的机械义体在火中熔解,露出核心的九凤羽毛。

“原来你们早就...“她的话被爆炸吞没。

当最后一缕火苗熄灭时,宁容清在灰烬中找到枚青铜钥匙。钥匙柄部雕刻着时虫图腾,齿痕对应《连山易》卦象。璇玑的虚影从星图剥离,她的数据流里多了段加密记忆。

“去朱雀坊市。“她读取着机械境传来的信息,“那里藏着吕祖留下的...“

剑鸣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七宝琉璃宗方向升起九道血柱,天空中的妖凤瞳孔开始滴落黑火。宁容清握紧青铜钥匙,看到自己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逆熵火种的代价开始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