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死生无常

昏暗的树林中，响起皮毛与枝叶的摩擦声。

一双灵动巨眼，通过重重树木，死死盯着空地上的几道身影。

人，是人！

好多肉和血！

那存在舔了舔嘴角。

吃了他们……我能更上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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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叔！师父，还有几位师兄，全数归道了。”

炼体弟子涕泗横流，跪伏在地上，将脸埋入土壤之中，“呜呜”作响。

姜暄淑闻言心头一震，先伸手托起他下巴，看清此人面容，正是在坊市曾为自己带过路的张修鹏。

再低头望去，果见几张熟悉面孔，其中一位师兄更是凄惨，两半身体分开，竟是连全尸也不得。纵是在死原中见了许多生死，此时少女眼睛也有些酸涩。

她走出两步，想要细细查看，却又很快停下，目光移到身边另一警惕的弟子身上。

“可是七长老门下姜师妹？”长枪弟子见二人相识，略微放松，低垂下枪尖，问道。

“正是，你……”姜暄淑语气微顿，炼体弟子赶忙接话，说话间还有未收敛的哭腔：

“小师叔，这位是二长老门下冯师伯，名暄仁，二代弟子排名十五。”

“原来是冯师兄。”姜暄淑点头致礼。宗门引气弟子许多，她却也认不得全。

她低头，看着糊满了鲜血的战场，用袖子在脸上胡乱一抹，口中说道：

“几位是遇敌了？可怜我师兄与众多同门，碧幽贼子个个该万刀剐死……有用得找暄淑之处，师兄尽管吩咐。”

“正要劳烦师妹。”冯暄仁咳嗽两声，吐出一口淤血：

“我等奉命外出，如今正带结果回报，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得有差池……可如今只余我等二人，又有重伤，还需师妹护送我等一段，到时禀明宗主，也不会令师妹白走一趟。”

“师兄哪里话。”姜暄淑自无不可。

于是那二人抓紧整顿，冯暄仁取出一颗收法丸含入口中，他毕竟是作战主力，身体已临近崩溃，体内法力同样所剩无几，还需回转一番。

这边张修鹏倒全是肉体之力，虽然也是手脚酸软无力，身上伤口淋漓，但几瓶灵药下去，却也止住鲜血，靠在树上，神色悲戚，见姜暄淑收敛起尸体，于是站起想要帮忙，却被姜暄淑按住肩膀，又坐回了地上。

“好生休息，这里我来。”姜暄淑将碧幽宗弟子身体聚在一起焚化，又将昭游宗弟子尸身用白布裹了，放入芥子袋中，准备带回宗门掩埋。

只回复了片刻，三人便匆匆起身，此地激战后不宜久留，便是真要休憩，也该另寻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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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眼眸始终盯着他们。

它此时已勃然大怒。

鲜美的肉块被焚化，这也便罢了，可其他肉块去了哪里？

那瘦小猴子仅是碰了几下，大餐便无影无踪！

这如何能忍？

它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迈开强健的四肢在林中穿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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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不见，你倒大有进益。”姜暄淑不想自己师侄沉溺于悲痛，纵然自己同样哀伤，却也岔开着话题：

“我看你筋骨，较之之前更显强壮，怕是炼体已圆满了？过不了多久，我看便能尝试引气入体了。”

人有元气。炼体境锤炼肉体，随着肉体的壮实，胸中一口元气也会越发充盈，直到最后达到足以勾连天地气的地步，也就终于可以引气入体，若法力能生，则迈入引气。

听起来容易，然而三气不得合者，天下不知凡几。

这边张修鹏闻言，也知道姜暄淑意思。他没姜暄淑那般好条件，年纪虽不大，却早经历过几番生死离别，因此也收敛起悲意，答道：

“小师叔，其实，我这晋升，也有您帮忙。”

“我？”

姜暄淑大奇。

“可不是，您走之后，那老洪……便是那摊主，竟真是挂上了那牌子，也还真有许多人被引来，言道‘是师叔买过的，定然不错’，‘姜师叔天赋非凡，慧眼如炬，不会错的’，一拥便上来买了。”

“老洪几日间便赚足了往常月余所得，喜得他送了我好多天材地宝，感谢我带您来，我用之锤炼体魄，也便进益的快。”

“原是这样。”

姜暄淑回道，她脑海中响着另一个声音：

“还有一点，众人皆知，未得你允许，这老洪纵是有滔天之胆也不敢冒你名讳，他们闻你名便买，也是给你面皮增光，讨好于你。”

少女点了点头。

这老头做买卖也算良心，东西不错，因此也没什么不好的。

正寻思间，前方的冯暄仁速度减缓，他回头来说道：

“已奔出了有段距离，便在此地好好休憩一番吧。”

两人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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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靠近猴子们时，眼眸的主人放轻了脚步。

匍匐着前进，它看见三只猴子开辟出了一片空地，一只猴子警惕看着四周，剩下两只一坐一卧，均闭着双目在休息。

黑暗中的存在舔了舔嘴角。

那只肉最少的最强，但尚不及我；另一个威胁低些，那边还有一坨肉。

没有强于我的……是猎物！

它在其中两只猴子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波动，这让它回想起了曾经吃掉的一只猴子，吃了那猴子之后，它的身体越来越壮实，头脑也越加清明。

它一直在找那种猴子。

最后一坨肉……唔，虽没有波动，但肉却健壮，定然有嚼劲。

它慢慢地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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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暄仁打坐半日，只觉法力已恢复了五成，伤口虽然还在作痛，但已在痊愈，站起身来舒展下手脚，只觉胸中畅快许多。见姜暄淑兀自站立护法，于是走上前笑道：

“师妹辛苦，师兄来替你。”

姜暄淑一路奔行警戒，也是疲乏，闻言没有客气，点头道声“劳烦师兄”，便去打坐恢复，至于张修鹏，反是占了修为低的便宜，二人却是不敢单独令他放哨。

然而当姜暄淑背身走到张修鹏近旁，而冯暄仁刚刚替换，尚未来得及站定观望之际，一道巨大黑影猛得从那森林中窜出，速度之快，远不合其体型，不过两息间便倒了冯暄仁近前。

可怜冯暄仁本就伤势在身，又兼立足未定，哪反应得过来，他只来得及取出长枪，便见那黑影排山倒海般压来，一排利齿锋利，覆盖着一层血色锋芒。

绝望之际只来得及往那黑影当心处刺出一枪，便只觉鼻腔中满是腥臭，脖颈一阵剧痛。

几番兔起鹘落，待姜暄淑得到卫轩警示，提鞭来援时，只见一具无头尸体直直倒下，而冯暄仁脑袋正夹在一只巨虎利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