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半个阵法

护宗大阵如同大海中的船舶，在风浪中摇曳。

宗门的西北角聚集的弟子也有许多——显然长老们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整个宗门之中许多有天赋的修士。

姜暄淑拿一块青石做垫板，依然在那万魂幡上书画着什么。她的手腕不停颤抖，以至于画出来的阵法都错了好几次，廖修安跟在她后面，这青年此时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只是手持着一柄长刀，驱赶着所有影响师父补阵的修士。

“镇定！”

卫轩突然在她脑海中爆喝一声，她忽而觉得神智清明，杂念一空。

“快补全吧……阵法，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接着说道，仰望天空。

护宗大阵破破烂烂，法力的洪流击碎了多处防线，上百名弟子惨叫着湮灭。

姜暄淑咬牙，埋头操起毛笔，循着卫轩的指引书画，铭文和阵纹不断浮现。

时间一息一息流淌过，此时当真是度秒如年。

岁月流逝了有一月、一年、十年？姜暄淑不知道，只是当她终于将那万魂幡一把拿起，看着上面散发出的幽蓝光芒之时，身边弟子一片惊叫之声。

涌动的浪潮彻底冲垮了屏障，青年滔天的法力如猛虎般冲入了昭游的四十九峰中。

法力潮汐汹涌，二十多座山峰只是一个照面便灰飞烟灭。

澄衍山高高屹立，宗主的身躯悬浮在昙渊殿上，青色的光芒蕴满了天际，与三长老莫辰宇一般，但却又比他更加强力，山峰辅助着他的施法，青色光芒短暂地挡住了潮汐的顶峰。

他身后三座山峰呼应，犹如礁石，挣扎在海浪之中，一次次被吞没，又一次次重露出身躯。

青年注意到了这四座不肯屈服的山峰，更多的力量向着这四人冲击而去。

而就在护宗大阵破灭的瞬间，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呐喊，众人趁着那四座山峰遮挡住了大半浪潮的机会，发足拼命地狂奔——此时再顾不上什么解体的危险。

可，终究是有遗漏的“水流”，在众人身边淌过。

修士们一个个用法力包裹住了全身，要硬抗这些攻击。

但，那是蕴灵之上的强者，纵然只是遗漏的力量，却也足够致命。昭游的修士们连尸骸都留不下，便在他法力的冲刷下灰飞烟灭。

姜暄淑咬着牙，埋头狂奔，廖修安跟在她身后，手中牵着姜暄淑的鞭梢，一股大力带着他飞速前进——好像咬住母亲尾巴的鼩鼱。

身边只有法力潮汐的轰鸣，一声声惨叫被完全地淹没。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方席卷而来。

那法力如同海浪，便将要将眼前两个小小的修士吞没。

也就在此时，一声怒喝凭空传来：

“散！”

万魂幡的上方出现了一个虚影，只有上半身，穿着一身黑色袍服，上面满是铭文阵法。

那是一个青年，他的身周虎豹缠绕，发出震天的嘶吼。

一个人，面对一股浪潮，极为渺小，但也便是这一声怒吼，竟真令潮汐退却——那即将吞噬一切的法力竟是凭空散了，化作无数道流光，轰击在不远处的草木建筑上，却分毫没能袭击在两人身上。

廖修安眼神中满是惊异，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法力潮汐，下一波最近的也刚刚席卷过昭游山，又死死盯了几眼姜暄淑腰间小幡，吞了下唾沫，也吞下了满腹疑窦，只是继续发足狂奔。

也有几人运气好，跑在这对师徒周围，此时却是沾了光，几人眼眸讶异之下，也是不自觉向少女靠近来。

只姜暄淑，连头都没回，低头只是跑，她已将后背全交给了小幡。

不多时，她便感受到身后那剧烈轰鸣声小了许多，脑海中有声音传出。

“这阵法的效用，乃是可以撼动魂魄，甚至使人魂魄出窍。”

卫轩解释道，声音微弱，万魂幡上的灵光几要覆灭：

“如今虽只完成一半，但也足我动摇魂灵。”

“他的法力之中蕴含着他的一丝魂魄，以操控法力。我将之撼动出壳，令他法力无所指挥，绕开了你。”

“也亏得这一丝魂魄怕只有他神识百分之一，否则我也没有办法。”

“走罢，快走，要是再来，我也支撑不住了。”

青色的光芒弥漫天际，照耀着离去的道路，那是昭游之主最后的辉光。

两炷香后，四座山峰如泡影般幻灭，坍塌淹没，青光从天际褪去，也象征着立宗三百余年的昭游宗于此时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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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天际交战的余辉已然散去。

十一名弟子狼狈地躺在黄土地上喘息，抓紧时间恢复着法力，他们口中多半含着一颗收法丸。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便要再次展开逃亡。

姜暄淑坐在一小土丘上，为众人警戒。

“卫老，可有看见我师父，还有宗主长老的魂魄么？”

姜暄淑突然问了一句，眸中闪过光芒：

“我听闻，修到蕴灵时，魂魄已不似我们这般脆弱……再生肉身，借尸还魂，都并非不可能。”

卫轩却摇了摇头。

他并没看见。想必那种层级斗法，定然也不会放过魂魄。此地的魂魄皆是弱小修士的，多半是对方根本不在意。

姜暄淑眼睛又暗淡了下去。

此时天地之间，满目皆是游荡的魂魄，许多越发暗淡，已是在消散的边缘。

万魂幡的存在好似铁屑中的磁石，那刚刚脱离肉身的魂魄失了神志，正在无目的游荡，见那黑暗中有一点灵光，便飘了过来，在此地聚在一起，令那还存活的修士都感觉周围凉飕飕的。

几只魂魄靠了过来，向那小幡中钻去。

卫轩沉默了一下，他忽而想起了曾经万魂幡主的话。

“这世界可有轮回？魂魄消散，去往何处？”

有人问他。

“我不知，但入了我万魂幡，成了那幽魂，便真的没有轮回了。”

万魂幡主答道。

看了看四周，他终是甩了甩幡面，那几名修士的魂魄如炊烟般消融在空气之中。

好歹同门一场，终究还是不忍。

好在在战斗中被殃及的灵兽妖物却也有不少，其中不乏引气圆满存在。

他把那些个兽类魂魄吸了进来，倒也吃了个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