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与您无关,卢恩公爵

轰隆隆!

雷声穿过层层雾霭,响彻在了天际。

滴答!

细小的雨滴从高空跌落,砸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奥沙利文蹲在咖啡店的屋檐下,仰着头,看着伫立在雨中的夏洛特。

夏洛特仰着头,任由雨水拍着她的脸。

“姐姐?你还好吧?”奥沙利文担心地问道。

夏洛特伸手拂去了自己脸上的雨水,弯下腰,看向了蹲在屋檐下的奥沙利文。

忽然之间,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于是,笑容重新出现在了夏洛特的脸上。

“奥沙利文,我想明白了。”夏洛特蹲下身,伸手轻抚着奥沙利文的。

大姐头,你想明白什么了啊?

奥沙利文抬起头,想要问,却又不敢开口。她感觉大姐头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就像是妈妈以前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被关进疯人院的女人。

“我其实,可以不把他牵扯进来的。”夏洛特缓缓地说着,脸上带着笑。

“他是谁?”

奥沙利文追问道。

夏洛特没有回答,她轻轻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那扇玻璃门。

玻璃门后,人影依旧绰约,隐隐约约地能看到有人在走动,也能够隐约地见到有人坐在桌旁,朝着侍者点头致意。

她看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卢恩公爵的身影。

但她知道,公爵真的就在这咖啡店里面。

他答应了自己,只要自己回到这里,便会带着自己再次启程。

可是啊……

“姐姐我真是个没用的人,差点就要害死他了。”

夏洛特抚摸着奥沙利文的脑袋,净说着些不着边际地话。

“我若是这样做,爷爷也一定会对我很失望的。”

“姐姐,我听不懂……”

“你不用听懂,”夏洛特笑着说道,“你只要呆在这里就好了,等他出来告诉他就行了。”

“他是谁?”

夏洛特沉思片刻,用了最简单地话总结了出来。

“你今天见过他的,那个烟瘾很大的绅士。”

“那我要告诉他什么?”

“你就跟他说,夏洛特不会出卖他的。我们维尔特家族,不会出卖他的。”

夏洛特说着,紧锁的眉头渐渐舒缓了下来。

她终归还是选择了和自己爷爷一样的道路,作为公爵大人的左右手,沉默着忠诚到最后一刻。

她不奢望再让卢恩公爵去救自己的爷爷了,她决定自己前往威斯敏特宫,前去觐见女皇。

死也好,活也好,她不想再依靠卢恩公爵了,她想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她想靠着自己,努力地活着。

夏洛特伸出手,撩起了自己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将她们轻轻一弯,拨到了自己耳后。

她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着,微微扯着衣领,不让湿透的衣服沾在胸口。

这会让她显得轻薄。

等做完这一切,夏洛特抬起了脚,走入了滂沱的大雨中。

雨水从高空砸下,撞向了夏洛特的肩头,又填满了她身前的小坑,最后将她整个人罩住,就仿佛一层轻纱。

就这么走了几步,夏洛特突然心有所感,转过了身。

她看向了那扇依旧不曾被她推开的玻璃门。

夏洛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告别的话,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诺先生临终前的控诉,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那是对公爵大人玩弄人心,对他冷酷无情地控诉,也是对他布局深远的畏惧与绝望。

爷爷二十年前的身影,也来到了夏洛特的眼前。

意气风发的爷爷,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仿佛只要站在公爵大人身边,他便能够无所不能。

二十年后,父亲与瘫痪的爷爷的怒吼与对骂声,此刻也徘徊在了夏洛特的耳边。

他们家族因公爵大人而兴盛,也因公爵大人而衰落腐朽。

“生活总是如此艰难,不是吗?”

耳边似乎传来了卢恩公爵的叹息,夏洛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大人。”夏洛特低声地回应着,“遇到您,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她说着无人知晓的判语,做着最后的告别,继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

她要独自觐见,怨恨着公爵的女皇维多利亚。

夏洛特·维尔特,于此告别公爵,已决意再也不回首。

而也就在这时,那扇始终不曾开启的玻璃门,被人推了开来。

戴着黑色礼帽的绅士,刚要习惯性地抽上一支烟,便被蹲在门口的小女孩扯住了衣角。

他俯下身,倾听着小女孩的转告,神态温和而善良,就像是神殿里的神明,倾听着自己信徒的祈祷。

临终的祈祷。

——————————

威斯敏特宫,是女皇的驻地。

自从二十年前叛乱发生后,这里就再也不允许有外人长久出现了。

打扫的仕女也好,负责照顾女皇的管家也好,纷纷都只允许待上三十分钟。

这之后,整个宫殿中便不允许再有人呼吸了。

但今天,例外。

粗重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在客房内响起。女铁卫们环绕着他,像是忠诚的女仆,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临死前,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瓶酒?”

老张伯伦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女铁卫格温,笑着问道。

“女皇不让,她怕您喝死在这里。”格温冰冷地回答道。

“那喝一杯呢?”

“您可以等公爵来之后,再与他一道畅饮。”

格温冰冷地说道,目光之中绝无怜悯。

谁都会钓鱼,但真正厉害的垂钓者,向来不会被鱼儿察觉。

老张伯伦也好,那位重生了的卢恩公爵也罢,都不会想到……

自己实际上是女皇的铁卫。

他们最多以为,自己只是军情六处用来监控张伯伦的探子。

那种带着孩子,每周只要领一磅补贴,就能够什么都做的女探子。

“还真是新人辈出,让我这个老东西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老张伯伦缓缓摇了摇头。

“不过你们终归要失望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公爵不会为我涉险的。”

确实。

你这个丧失了超凡之力,甚至连走路都跌跌爬爬的老东西,不会有人再为你冒险了。

不,不仅是这些。

你还杀了自己的儿子,拖累着自己的孙女。

你这种老东西,早就应该拿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格温冷冰冰地想道。

嘭!

就在她讥讽的瞬间,客卧的门被猛地撞开。

女皇大步如流星地走入了室内。

她看都不看朝自己行礼的格温,径直走到了老张伯伦的面前,逼视着这个曾经的帝国最为优雅之人。

“他到底有没有背叛我!回答我!”

女皇厉声喝问。

老张伯伦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回答,一如二十年来一般无二。

“女皇明鉴,公爵对您如何,请您自行判断。”

“张伯伦!”维多利亚声音一顿,眼眶猛地红了,“他开枪了,开枪了!”

张伯伦沉默片刻,又说出了当年一样的话。

“可您现在,不还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命定之死是不是真的存在!卢恩他是不是早就找到了,他是不是故意用一把假枪来行刺我!”

维多利亚再次问出了那句话。

那句她二十年前一直逼问的话。

“告诉我,卢恩他的秘密。”维多利亚凝视着张伯伦,沉声说道,“我饶你不死,恢复维尔特家族的名誉。”

“陛下,关于公爵大人的秘密,我无可奉告。”

张伯伦眼睛一眨,那半瘫了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这讥讽的笑容,竟然和他二十年前所展示的一模一样。

“好,很好,张伯伦,你真是他的忠犬!”

维多利亚怒极反笑。

“既然你不愿意回答我,那么我就亲自去问他!”

张伯伦猛地一惊,便要挣扎着站起来。

只是他太老了,又瘫痪了,刚站起来腿便一软,整个人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把夏洛特带过来,”维多利亚转身坐回了自己王座之上,“我要让她亲口跟你说,卢恩的回复!”

公爵大人,真的要来?

瘫在地上的张伯伦,突然痛恨起了自己,痛恨起了自己不曾好好教育那唯一的孙女,让她变得如此天真幼稚。

毕竟如果不是夏洛特苦苦哀求公爵,他又如何会答应前来?

而且为什么……

夏洛特你要再次牵扯进来?

逃啊,你只要远远地逃走就好了……

老张伯伦想到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