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请君入瓮
- 穿越诸葛均:从隆中开始辅佐季汉
- 群岛之主
- 4226字
- 2025-05-12 16:51:22
申图小心又迅速地跑到府衙后的一座破败屋前。
夜风卷着落叶在他脚边打转,枯黄的叶片摩擦着青石板,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发颤着取下腰间的钥匙,铜锁上斑驳的锈迹蹭得他掌心发红。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一声轻微的“咔嗒”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门轴发出年久失修的呻吟,月光的银辉如流水般倾泻而入。
屋内,一名妇人紧紧搂着个六七岁的孩童,正端坐在掉漆的桌案前。
孩童的脸颊被月光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清澈的眸子里盛满疑惑,小手无意识地揪着母亲褪色的衣角。
妇人却在看清来人的刹那浑身一震,眼眶瞬间通红,泪水在月光下闪烁如碎钻。
“阿姝,真的是你吗?”
申图的声音像是从裂缝中挤出来的,干涩得几乎听不清。
他佝偻的身影卡在门框里,右手死死攥着门板,指节泛白。
妇人哽着喉咙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泪水随着动作甩落在孩童的发顶。
孩童仰起脸,看见母亲下颌颤抖的弧度,不安地往她怀里缩了缩。
申图突然捂住自己的嘴,指缝里漏出几声破碎的呜咽。
他佝偻的背脊剧烈起伏着,像一张被狂风撕扯的破弓。
老泪纵横的脸在月光下沟壑分明,每一道皱纹都盛满了十余年的苦楚。
“这十多年……苦了你了。”
他终于勉强稳住声线,却不敢上前,只是用那双枯枝般的手在虚空中抓挠,仿佛要触碰什么易碎的幻影。
阿姝突然将孩子往前推了推。
孩童踉跄半步,绣着补丁的布鞋踢到了地上的月光。
申图的手终于落到实处,轻颤的指尖抚上孩童的脸颊。
孩童皮肤温热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指腹小心地摩挲着那道与儿子如出一辙的眉骨。
“叫爷爷。”
阿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抬手抹泪时,袖口磨破的线头在月光下纤毫毕现。
“爷爷?”孩童懵懂地唤道。
申图猛地将孩子搂进怀里。
孩童闻到他身上陈旧的檀香味,听见老人胸腔里闷雷般的心跳。
老人的泪水渗进他的衣领,滚烫得像熔化的铜汁。
“吱呀——”
木门突然被推开的声音惊得申图浑身一抖。
他抄起桌边顶门的木棍转身时,棍梢扫灭了半截蜡烛,屋内顿时暗了几分。
月光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反手合门的动作利落得像刀光一闪。
“申管家。”来人掀开斗篷,露出一身襦袍装束。
他腰间令牌上的“诸葛”二字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申图认得这个令牌,是不久前来找他的人,那人自称是军师诸葛均帐下的何沖。
他丢下木棍的声响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夜枭,扑棱棱的振翅声远去后,屋内只剩下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老奴……老奴……”申图跪在地上时,膝盖撞翻了矮凳。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抓住何沖的衣摆,布料上冰凉的夜露沾湿了他的掌心。
何沖急忙搀扶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吹得灯火摇晃。
“申管家不必如此。”
灯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原来申图早年是申家庶支,其子申常生得一副慈悲心肠。
那年大旱,少年申常偷偷打开家族粮仓的背影,至今仍在许多上庸老人的记忆里鲜活着。
百姓们说他眉间有颗朱砂痣,笑起来时会变成第三只眼,能看透人间疾苦。
“那两个畜生!”申图突然咬牙切齿,松动的牙齿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永远记得那个雨夜,申耽撑着油纸伞站在台阶上,伞沿滴水在青石板上洇出黑色的痕迹。
申仪的笑声混在雨声里:“常侄既然心系百姓,不如去民间住住?”
阿姝突然将孩子搂得更紧。
孩童感觉到母亲手臂的战栗,仰头看见她下巴上一道陈年疤痕。
那是当年被推出城门时,在碎石上磕的。
何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沿。
这个习惯是跟诸葛均学的,节奏却总慢半拍。
申图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孙儿的衣角,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一切就会如晨露般消散。
十余年的隐忍与悲苦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砸在孩童的布鞋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爷爷别哭。”孩童怯生生地抬手,用袖口去擦老人的眼泪,粗麻布料蹭过皱纹时,申图浑身一颤。
阿姝跪坐在一旁,指尖死死掐入掌心,指甲在陈年茧子上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她的目光掠过屋内斑驳的墙皮、掉漆的桌案,最后落在申图灰白的发髻上。
那里还簪着一支磨损的桃木簪,是当年儿子亲手雕的。
“常儿他怎么没来?”申图嗓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裂缝中挤出来的。
阿姝的睫毛剧烈抖动,唇瓣开合几次,才勉强吐出真相:“他病了三日……高热不退,临去前还念着您。”
申图突然佝偻得更厉害,额头抵在孙儿瘦弱的肩头,仿佛被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力气。
十余年来,他替申耽兄弟打理府库、镇压民变,甚至亲手鞭笞过逃税的农户。
每夜回房后,他都会跪在暗格里供奉的祖先牌位前,用皂角拼命搓洗双手,直到皮肤皲裂出血。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孩童忽然从爷爷怀中挣出,从怀里掏出一枚磨得发亮的桃核:“爹说,这是爷爷教我认的第一棵树结的果子。”
申图接过桃核,指腹触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痕——那是幼时他握着儿子的手,一笔一划刻下的“平安”二字。
何沖立在门边,沉默得像一道影子。
他看见老人将桃核贴在胸口,喉结滚动数次,终于抬起头时,浑浊的眼中竟迸出刀锋般的亮光:“军师要老奴做什么?”
“军师想请老管家将申家隐匿的财货与产业都说出来,还有上庸城内是否有密道可以通往别处?”
何沖低声说道,从怀中取出一卷空白绢帛铺在案上。
申图枯枝般的手突然稳如磐石。
他蘸墨落笔,线条在绢上游走如蛇,每一处产业、每一道暗门都分毫不差。
画到府衙后院枯井下的暗道时,他笔尖一顿:“这里通往上庸西门,申耽两月前刚命人拓宽,足够两匹马并行。”
笔锋回落,申图猛地站起,佝偻的身影被月光拉得极长,像一张绷紧的弓:“老奴该回去了。”
他最后摸了摸孙儿的发顶,转身时袍角带翻了油灯。
申图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时,何沖弯腰拾起翻倒的灯。
火苗在灯盏里重新燃起,映得阿姝眼角的泪珠晶莹如露。
孩童蜷在母亲怀里,手指绞着何沖衣摆上绣的云纹,浑然不知这方寸布料承载着多少暗涌。
“夫人且在此暂住。”何沖将油灯放回案头,火光在他下颌投出坚毅的棱角,“门外有甲士十二人轮值,若需米粮药材,扯动檐下铜铃即可。”
他说着解下腰间玉佩,塞进孩童掌心。
玉佩还带着体温,雕着避邪的獬豸在烛光下栩栩如生。
阿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常年劳作让她的掌心粗糙如砂纸,力道大得惊人:“军师当真能扳倒申家?”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何沖皮肉,眼中却燃着灼人的光。
“能。”
何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指尖触到她虎口处陈年的冻疮疤痕:“朽索驭马,终有崩断之日。”
寅时三刻,府衙书房。
诸葛均执灯细观密道图纸,烛火将他的侧影拓在青砖墙上。
冯习与张南单膝跪地,甲胄上凝着夜露,铁甲缝隙间还沾着方才突袭粮仓时的麦壳。
“此处米仓暗道直通城外乱葬岗。”
诸葛均指尖点在图纸某处,朱砂印记在羊皮卷上洇开如血:“张将军带三百甲士,用生石灰混桐油灌入。”
“末将领命!”张南抱拳时,护腕上的虎头铜扣撞出清响。
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将案头《孙子兵法》的书页掀得哗啦作响。
冯习盯着图纸上蜿蜒如蛇的密道标记,浓眉拧成铁锁:“军师,申府祠堂下的兵器库……”
“尽数熔了铸农具。”诸葛均截口道,突然咳嗽起来。
他抓起案角冷透的茶盏猛灌一口,喉结滚动间,茶渣粘在唇边犹不自知:“告诉铁匠,凡熔五柄刀剑,多给一斗粟米。”
待二将脚步声远去,何沖才从屏风后转出。
他解下沾满夜露的斗篷,露出内里暗绣蒹葭的靛青襕衫。
“西城急报。”
何沖将密函呈上时,指尖在“张鲁”二字上重重一按:“杨任率八千鬼卒屯兵界口,白日里还在演练五斗米教的祭旗阵。”
那所谓的鬼卒,是张鲁对其信徒组成的军队的称谓,也是他脱离刘璋掌控的关键之一。
诸葛均忽然轻笑。
他推开窗棂,任夜风灌入书房,吹得案头灯焰乱舞。
远处传来打更声,混着冯习部下填埋密道的夯土声,竟似战鼓初擂。
“张公祺这是要唱‘鱼腹丹书’的戏码,可惜他帐下除了阎圃,净是杨松之流的硕鼠。”
诸葛均所说的“鱼腹丹书”出自《史记·陈涉世家》,在鱼肚子里装上丹书,收买人心,为大泽乡起义做准备。
张鲁无意识的模仿了这个做法,一方面是为自称“汉宁王”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探东三郡的反应。
“明日扮作茶商,携蜀锦百匹、金饼二十箱,将那些硕鼠喂饱些。”
何沖垂首称是,却见诸葛均的手指在发抖,不是恐惧,而是连日殚精竭虑后的虚脱。
“军师不如暂且好好休息,免得身子撑不住。”
他有些担忧的劝诸葛均,让诸葛均从繁杂的思绪中脱出。
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落入一个与诸葛亮相同的陷阱。
“食少事繁,其能久乎?”
诸葛均突然呵呵一笑,自己现在还年轻,身子自然吃得消,他感叹的是将来的诸葛亮,笑自己竟然被未来给嘲讽了。
“吩咐厨房,煮一碗鸡汤来。”
何沖躬身退下,诸葛均则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帛书,披上锦裘,走到窗棂边上,网上天上被山峦包围的明月。
“回去以后,我也得多养些鸡鸭,每日给阿兄煮一碗,补补他的身子。”
月华从他的身上逆流,返回天上,再度洒向人间,落在了一道孤单身影的背上。
当申图回到申府门前,抬头时,赫然发现两名本该酣睡的侍卫此刻正挺立在朱漆大门两侧,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他们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目光冷淡,仿若早已洞穿他所有的秘密。
老管家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陷入掌心的老茧。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沟壑纵横的皱纹里蜿蜒成一道冰凉的细流。
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赤脚踩过的每一块青石板,腰间钥匙的每一声轻响,甚至佯装熟睡的侍卫那夸张的鼾声,都是精心编织的罗网。
诸葛均那双藏在暗处的眼睛,早已将他的行动尽收眼底。
“请申管家在府中不要说府外的情况,免得申耽、申仪起疑。”
左侧侍卫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钝刀般缓缓割开夜的寂静。
铁面具下的嘴唇几乎没动,好像这句话是从甲胄缝隙里渗出来的。
申图佝偻的背脊僵住了。
老管家枯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点头时白发散落的碎发扫过脖颈,像无数细小的针尖。
“老奴明白。”
他的应答轻如叹息,迅速从门缝中滑入,好似身后有恶鬼追赶。
穿过回廊,假山后的密室亮着微光,纸窗上晃动着三个拉长变形的影子,其中那个手舞足蹈的剪影正发出压抑的怒骂。
“那村夫竖子……”
蒯越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挥袖打翻了茶盏,瓷片在青砖地上迸溅如星。
申仪慌忙去捡,手指被划破也浑然不觉,只在官袍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申图在门外整了整衣襟。
当他推门而入时,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恢复了往日的恭顺。
“老奴已联系上死士。”
他跪坐在席上,声音如同秋叶摩擦:“五百三十七人,皆愿效死。”
密室突然安静下来。
申耽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刮过老管家的脸:“当真?”
申图垂首,后颈凸起的骨节在烛光下格外分明:“老奴不敢妄言。只是诸葛均近日增派巡逻,西市粮仓又新驻了三百甲士。”
申图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绢布,上面用炭笔画着歪斜的路线:“这是他们换岗的时辰。”
密室的阴影里,申图静静注视着三人兴奋到扭曲的面容。
蒯越的冷笑、申耽的算计、申仪的贪婪,在摇曳的烛光中交织成一张丑陋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