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七年的元日朝贺刚过,长安城尚沉浸在祥瑞的余韵中。
任华鹏独居西市胡商邸店,案头摆着三块青铜匣碎片。
晨光透过格窗洒在拼合的纹路上,映出些微扭曲的星图——那分明是北斗九星的轮廓,比当世所知多出两颗隐星。
邸店外突然传来驼铃急响。
任华鹏推开木窗,见一队粟特商人正卸下缠满麻布的货箱。
领头老者抬头望来,深目高鼻间闪过异色——他的瞳孔竟似蛇类般竖立!
“客官要买昆仑玉么?”老者的唐话带着古怪腔调,递上一枚玉璧。
任华鹏接过的瞬间,玉面浮现血纹,竟与樊梨花封魔刺青如出一辙。
“今夜子时,平康坊南曲第三宅。”
老者压低声音,袖中滑出半枚残破的“过所”铜符——正是凉州血夜遗失的那枚!
任华鹏瞳孔骤缩。
铜符断面新添的凿痕,分明是工部将作监的标记。
他想起《唐六典》记载,将作监掌土木工程,而现任大匠阎立德,正是营造昭陵的主官......
暮鼓响起时,任华鹏已隐入平康坊的阴影。
南曲第三宅门前悬着褪色的红绡,看似寻常妓馆,门环却铸成睚眦吞口。
指节叩击的刹那,他怀中的青铜匣碎片突然发烫。
门扉自启。
中庭跪坐着十二名披纱胡姬,正围着青铜鼎吟唱梵呗。
鼎中沸水翻滚,浮沉着半具突厥金狼头饰——正是阴山雪阵里见过的式样!
“任参军别来无恙?”
屏风后转出绯袍官员,腰间蹀躞带嵌满孔雀石,“某乃将作监丞宇文修,特来请教昭陵秘事。”
任华鹏按住袖中横刀。
宇文这个鲜卑姓氏让他警觉,更可疑的是对方佩的鱼符——本该银制的五品官符,边缘却泛着诡异的铜绿。
“参军请看此物。”
宇文修击掌,胡姬们掀开鼎盖。
蒸汽升腾间,任华鹏看见沸水里沉浮的竟是昭陵玄宫图!
那些标注秘道的朱砂,分明混着人血。
“上月有匠人发狂,凿穿白虎门地脉。”宇文修指尖划过图纸,在太宗棺椁位置停住,“挖出这个。”
侍从捧上漆盒。
任华鹏开匣的瞬间,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盒中竟是半枚现代子弹壳!
底火处錾着极小篆文:天策府制。
更惊悚的是弹壳内壁,用微雕技法刻着两行小字:
「贞观廿三年夏,太白经天」
「武氏代唐,始于今朝」
任华鹏猛然抬头。
宇文修的面皮正在脱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鳞片:“李卫公能算阴山雪,可算得这'物华天宝'?”他口中的“宝”字突然变调,化作蛇类嘶鸣。
胡姬们的梵唱转为诡谲吟唱。
任华鹏怀中的青铜匣碎片突然悬浮,与子弹壳产生共鸣。
他看见幻象——
二十一世纪的实验室里,自己亲手将青铜匣放入粒子对撞机;
贞观二十三年的昭陵玄宫,垂死的太宗握着一模一样的弹壳;
还有则天朝的神都明堂,女帝手中的匣片正映出血月......
“原来轮回不止一次......”任华鹏喃喃自语。
他突然明白青铜匣为何选择自己——每个时空的守护者,都在为下个轮回埋下伏笔。
宇文修完全蜕变成蛇人,九条血须破体而出:“相柳大人要的不是突厥亡灵,而是这'因果律'的权柄!”
任华鹏暴退三步,撞翻青铜鼎。
沸水泼洒处,地砖显出隐藏的八卦阵图——这妓馆竟是按太史局浑天监的规制建造!
怀中的青铜匣碎片突然自行拼合,缺口处被子弹壳补全。
任华鹏福至心灵,将铜匣按向阵眼:“李卫公,借你后手一用!”
地脉轰鸣,长安一百零八坊同时亮起金线。
宇文修在金光中灰飞烟灭前,发出最后的嘶吼:“你以为终结在贞观?武瞾时的血月才是......”
残音未散,任华鹏已冲出妓馆。
他怀中的铜匣滚烫如烙铁,映出皇城方向的夜空——紫微垣中,一颗从未载入史册的暗星正在苏醒。
更鼓传来,正是子时三刻。
《唐会要》载此刻阴阳交替,而任华鹏知道,属于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