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耶特侯爵的话，对于雅克伯爵来说，杀伤力可太大了。
法国可不是人人平等的社会。
阶级分明、尊卑有序是法国的一大特色。
接受过现代思想洗礼的方丹，和那些去过美国的军官、士兵，自然是对此不屑一顾，但雅克伯爵不是啊。
他是标标准准的保守派。
于是，在见到拉法耶特侯爵这位全方位压制他的人之后，雅克伯爵顿时偃旗息鼓，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长官，还是您来吧。”
雅克伯爵就像夹着尾巴似的，走到了拉法耶特侯爵面前，低着头的模样看上去无比乖顺。
“不是你主持吗？”拉法耶特侯爵反问，“为什么要我来？”
“呃，这......”
拉法耶特侯爵的言辞，完全是在戏谑。
但雅克伯爵不敢随意应答。
别说是搭话了，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时方丹接过了话柄：“按照惯例，军事法庭当中担任法官的，应该是军衔最高的将领。您是这里军衔最高的人，理应由您担任法官。”
“行，那就由我来审判吧。”
方丹的这番话，既是在给拉法耶特侯爵找借口，也是在敲打雅克伯爵。
你说的话，没用。
得要方丹来说，才有用。
在如此的打击之下，雅克伯爵已经愣住了。他的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看着拉法耶特侯爵走上木台，怎么都压不住心中的胡思乱想。
拉法耶特侯爵和方丹，到底是什么关系？
雅克伯爵不断地思考着，各种私生子、同性恋情人的关系，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最后又一个个的否定掉。
巨大的压力，如浪潮般从四面八方袭来，几乎要将雅克伯爵吞噬。
此时，拉法耶特侯爵也开口了。
“雅克伯爵，请回到座位上。”
雅克伯爵没听清。
他站在露天法庭当中，就像愣住了似的，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行动。
“雅克伯爵？”
“呃......我在。”
“请回到你的座位上。”
拉法耶特侯爵再次提醒，失魂落魄的雅克伯爵才反应过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忽地一下坐了下来，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
方丹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旧贵族总有一个幻想。
那就是只有他们能审判别人，而别人不能审判他们。
现在，到了雅克伯爵吃苦头的时候了。
“雅克中校。”
在整理了一番材料之后，拉法耶特侯爵拿起小木锤，在桌上敲打了一下，同时报出了雅克伯爵的军衔。
“你是否要控诉方丹玩忽职守？”
“不，不......”
雅克伯爵连忙摆手。
他现在哪有这个胆子。
“我能不能撤诉？”雅克伯爵问道，“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已经确认了，方丹上尉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
听到他的要求，在场的士兵瞬间哄笑了起来。
嘲笑声让雅克伯爵无地自容。
不过，拉法耶特侯爵紧接着敲打了两下木锤，让场面重新安静了下来。
“同意你的申请。”
拉法耶特侯爵的回复，让雅克伯爵瞬间长舒了一口气。
这事儿，就该过去了吧？
“但是，介于你给出了错误的情报，以及在驻军期间长期离开驻地，克扣军费等问题，我会一并在此处理。对于这些罪名，你是否要进行辩驳，雅克中校？”
一连串的罪名被甩出，雅克伯爵也瞬间慌了神。
这不对吧？
我都认错了，你怎么连追带打的。
这还是贵族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在雅克伯爵的脑海中盘旋。他怎么也想不到，拉法耶特侯爵压根就不是因为有问题，才来找他麻烦的。
他就是想来找麻烦，所以挑了几个问题，作为自己动手的借口。
而台下的士兵们也应和着。
“就是他！”
“喝兵血的家伙！”
“吊死他！”
士兵们不懂玩忽职守，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大家对于见不到长官这种事，已经不会感到古怪了。
但克扣军饷就很严重了。
大家都是要吃饭的。
在方丹到来之前，第2营的落魄之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当初他们过的有多惨，现在反攻倒算的时候，情绪就有多么激烈。
方丹满脸的欣慰。
这伙食标准没白提高。
明天还得加餐。
拉法耶特侯爵对于这样的场面也颇感意外，看向方丹的眼神中充满了赞许。作为一个平民出身的军官，能够将军心掌握成这样，已经算是人中龙凤了。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安静。”
这一次，拉法耶特侯爵只是轻敲了一下木锤，周围的士兵们便再度安静了下来。
“雅克中校，介于全体士兵都认同我的宣判，那么我将做出如下判决——”
“长官，长官！”
雅克伯爵口干舌燥，双手撑在桌上，两条腿已经忍不住开始打晃了。
他想要乞求，却发现有些话完全说不出口。
或者说，他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只可惜在权力的面前，拉法耶特侯爵没有心慈手软。
他是能够在16岁的年纪就开始掌兵的统帅，也是在没有国家支持的情况下独自远征美洲的军事家，更是在权力场上挥斥方遒的青壮派。
他怎么会心软？
“我将取消你的团长职位，并且降低一级军衔，取消你作为中校的一切待遇。你可以前往马赛步兵团，担任该步兵团的荣誉团长，直到退休。”
说完，木锤落下。
咚的一声之后，雅克伯爵的军旅生涯，便算是结束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拉法耶特侯爵。
自己......
居然会落得如此境地？
惶恐惊惧之情，在他的胸中来回萦绕，始终挥之不去。对他而言，曾经的那条康庄大道，在一瞬间就崩塌了。
他不知道自己未来该做什么，又该何去何从。
但方丹只觉得幽默。
不愧是旧社会。
就算犯了这么多错误，做了这么多坏事，也可以因为身份地位的高贵，而得到法律的宽容。
怪不得法国大革命那么暴烈。
这帮贵族是真罪有应得。
随着宣判的结束，士兵和军官们纷纷离开，雅克伯爵也在仆人们的搀扶下，逐步离开了会场。
而方丹则是走到了拉法耶特侯爵的面前，主动从口袋里拿出烟草，为拉法耶特侯爵点燃了鼻烟壶，见到白烟缭绕升起之后，方丹才给自己点上烟斗。
“呼——”
在深吸一口之后，拉法耶特侯爵明显放松了语气。
“这次办的不错。”
“您过誉了。”方丹的语气谦卑，“如果没有您的支持，我肯定做不好这件事。”
“客套话就别说了。”
拉法耶特侯爵又端着华美的鼻烟壶，深深地吸了进去，就像那些美洲军官一样，享受着烟草带来的刺激。
当烟雾退去之后，拉法耶特侯爵才睁开眼睛。
“香槟步兵团需要一位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