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龙泉印泥，莽牛大成

沈家院落，激活了气血熔炉的沈无伤，携着无穷烈焰走向苦苦支撑的赵乙。

周围的空气越发灼热，细密的汗珠从赵乙额头滴落。

要不是有仙风护体，他的下场恐怕不会比那些符篆好多少。

“准备好上路了吗？”

沈无殇来到赵乙面前，盯着苦苦支撑的老仙兵，缓缓抬起右手。

赵乙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面前少年伸来的大手，掐着法诀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

布满赤红纹理的手顺畅的插进了仙风之中，轻而易举地将这道最后的防线撕成了碎片。

炽热的气息混杂着焦味扑面而来，赵乙仰天倒下。

只是一轮冲击，便点燃了他的毛发与衣服，裸露的面孔被烧得面目全非，凄厉的惨嚎在沈家院落中响起。

赵乙不想死，不想告别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奢靡生活，可生命却在灼烧中快速消逝，无法挽回。

“为什么？”他沙哑的咆哮。

为什么命运要这样作弄他？

为什么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活着，命运依旧不愿意放过他。

死亡临近，意识越发恍惚。

朦胧间，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

作为村中那年唯一的仙苗，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心怀雄心壮志，发誓要在外面闯出一番名头，可迎来的却是宛若地狱般的世界。

村庄中的残酷，只是仙域最微不足道的一角。

对于仙人来说，这些不能修行的普通人，其价值微乎其微，不值得他们费尽心思压榨。

只有如他们这样能踏上修行路的仙苗，才能给仙域创造更大的价值。

资质优越者，浑身是宝，五脏六腑、血肉骨髓皆可炼药。

资质愚笨者，可修行百艺，以此为仙域生产仙宝。

他熬过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危机，忍过无数人的欺压谩骂，二十年光阴慢慢，他终于窥见了曙光，跨越了被欺压者的行列，成为了一名巡逻队的仙兵！

虽然卑躬屈膝依旧是常态，但是也有人需要向他摇尾乞怜。

这种感觉是如此奇妙，如此令人陶醉，渐渐令他迷失在欲望的海洋中。

他没有注意到，过去那些村民期望的目光变了，变得恐惧，变得厌恶……

那些于他身下承欢的空洞双眸，总是在他转身时，露出恶毒与仇恨的目光。

“给我去死！”“去死！”“死……”

无形的诅咒之声在耳边回荡，死在他手中的村民们，向他发起了呼唤，他们要将他拖进真正的地狱！

赵乙挣扎求饶，却抵不过那一双双自黄泉中伸出的大手。

最终，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他的意识彻底陷入了寂静。

点点荧光浮现，没入沈无殇体内。

“死了？”

沈无殇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气血熔炉的威力，

前两回使用气血熔炉，墨染身处其中悠然自得，连衣服都没有损坏，这一度令他怀疑过气血熔炉的威力。

可现在看来，在练气境内，恐怕少有人能扛住小成级别的气血熔炉！

这就是金光推演出的武道神通吗？

爱了爱了。

沈无殇摸着小腹丹田处，内视查看起金光。

在确定金色光团周围有两个微不可查的小光点后，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想要使用推演能力，果然需要杀死仙人吸收荧光。

只是这荧光究竟是什么？

沈无殇看向墨染，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可墨染却是一脸懵圈。

“什么荧光？筑基期以上的修仙者死亡后，确实会化为飞沙消散，可完全没有什么荧光啊……”

沈无殇闻言也是一愣，原来别人和他看到的场景并不一样。

又是这团金光搞的鬼？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荧光理解成金光需要的推演能量。

而现在，他拥有了两次推演的机会。

不过，推演并不着急，当下最关键的是要打扫屋子，以免留下不必要的证据。

沈无殇也没想到自己这气血熔炉的后遗症这么麻烦，战利品被焚解不说，还整的到处都是灰烬与焦黑，着实令他泛起一股恶心之感。

正所谓，弑仙一时爽，打扫火葬场。

紧赶慢赶之下，他总算赶在巡逻队发现异常前收拾好了屋子，又用木板造了一扇与先前别无二致的大门。

听着外面御风飞驰的声音，沈无殇终于松了口气。

回头看向墨染，却见她手捧着什么东西正在研究。

“怎么了？”沈无殇走上前。

只见她的素手中，正托着一小片灰烬。

“还记得钱麻子拿出的那一封栽赃信吗？”墨染柳眉微蹙，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记得，那好像是一封大夏王朝写给我的信。”沈无殇当然还记得那封信件，当时就在想这信伪造得相当逼真。

“我怀疑那封信上的官印是真的。”

墨染向他展示手中的灰烬，那灰烬相当奇特，即便被烧成了灰，依旧隐约能看出一方印记，正是大夏的官印。

“啊？”沈无殇懵了，大夏王朝为什么给他写信，“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你藏在我家，想让我把你安全送回去？”

墨染摇头：

“不，这就是一封伪造的信件，只有官印是真的。”

“大夏官印所用的印泥相当珍贵，名为龙泉印泥。”

“此印泥，冬不凝固，夏不生油，水侵不烂，火烧留痕。用于大夏官方的印泥，管制相当严格，几乎不可能外泄，可它却出现在了这里……”

沈无殇皱眉，他也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龙泉印泥是大夏官方的防伪标识。

可现在仙域的一名小小信差，居然都能拿出正版官印，属实有些细思极恐。

要知道官印涉及方方面面，所能造成的影响难以想象，甚至有可能动摇整个大夏王朝的东域长城。

“恐怕是王朝那边出了问题。”墨染有些思绪不宁，“其中牵扯的关系极大，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这里面是一条完整的贸易链。”

“想要构建如此规模庞大的产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如今他们恐怕已经在边境盘根错节。”沈无殇沉思道。

这有些类似于他上辈子听闻的边境走私组织，想要连根拔起这种势力，显然相当困难。

“等到镇仙关，我会亲自向墨王汇报。”墨染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前线是战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而不是某些虫豸谋取一己私欲的名利场。

门外的呼啸声逐渐平息，巡逻队并未找到任何线索，无功而返。

两人也回到了地下密室中，开始各自的修行。

看着墨染闭目疗伤，沈无殇终于按耐不住自己想要演练功法的冲动，开始内视进入金色光团。

与第一次的推演不同，这一次，他没有再来到那一片金雾弥漫的空间，而是直接出现在漫天繁星之中。

无数璀璨的星辰将他包裹起来，只是大多数星辰距离他都相当遥远，近处只有两颗相当暗淡的灰白星辰——

其中一颗隐隐呈现牛头状，而另一颗则仿佛蕴含着一柄横刀。

沈无殇意识探去，牛头状的星辰上有一个灰白人影正在演练莽牛劲，而横刀星辰上，正是他尚未修行成功的镇仙式。

同时，金光外的两个光点，也出现在他的意识范围内。

比起金丹期强者给予的光点，它们无疑更为渺小暗淡，但依旧能够开启演练，只是演练的程度恐怕有所区别。

沈无殇仔细衡量了一番后，决定将那一颗较大的光点，投入莽牛劲的星辰之中。

莽牛劲现在是他除了气血熔炉外的最强手段，也是目前最适合他的武学，倘若能从中推演出类似的强大武学，也相对容易入门。

随着光点的投入，他的意识再一次被牵引，撞入了星辰之中。

眼前有一道灰白色的人影浮现，正在一丝不苟的演练莽牛劲。

随着气血的运转，一头朦胧的牛影于灰白人影手中显现。

沈无殇眉头皱起，心中难掩疑惑。

这人影演练的莽牛劲，远不如当初的体操般精准，其水平似乎与他处于伯仲之间。

随着人影一遍遍的演练，它气血的运转越来越娴熟，牛影也越发凝实。

看着看着，沈无殇恍然大悟。

所谓演练，并非演练新武学，而是在他原有的基础上，演练更高层次的武学。

因为他的莽牛劲并未圆满，所以演练便是从小成境界开始，朝着大成境界推演。

随着演练的继续，沈无殇原本无法动弹的肢体，开始有了反应，紧跟着灰白人影一起运转气血。

拳锋上那模糊的牛影也随之逐渐凝实，沈无殇也陷入了忘我的境界，眼中只剩下那尊顶天立地的巨大牛影。

“哞～”

牛吟声响彻天地，掀起阵阵蛮荒之气。

它并非是田里安生耕地的老牛，而是莽荒天地间，力可搬山的异灵。

沈无殇于星辰中一拳轰出，庞大的牛影携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奔腾而出，踏裂大地，掀翻群山。

莽牛劲！大成！

他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双拳，感受着其中奔涌的劲气，心中欣喜万分。

武技大成的目标，他达成了！

但他隐隐感觉，大成并非莽牛劲的极限，在这颗星辰深处，似有雷鸣鼓响正在呼唤他。

只可惜练气境的光点，根本不足以支撑它继续推演，随着灰白人影逐渐消失，沈无殇也重新回到了那片星空中。

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劲气，他看向了手中最后的黯淡光点，果断将其投入了镇仙式的星辰之中。

……

夜黑风高，乌云遮蔽了天空中的冷月。

领队端坐于主帐之中，看着外面幽邃的黑夜，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距离赵乙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可他们却毫无收获。

“村子里已经查过，没有异常。”有人低声汇报。

“村子外也没有异常……”

“传讯令的定位已经失效……”

领队揉了揉眉头，有些烦躁地开口：

“废话就不用说了，有人发现有用的线索吗？”

主帐内陷入寂静，十几人相视无言，默默低下了头。

“头，那个和赵乙一起离开的家伙我可能见过，是这一带的信差，他前两天也来找过赵乙。”

有年轻的队员开口，提供了唯一的线索。

“你的意思是……赵乙早就有所图谋？”

领队挑眉，心中怒骂蠢货。

他大概猜到了赵乙的想法，就是想借着女刺客未被抓到的风口捞上一笔。

这家伙属实是财迷心窍，这霓裳村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不假，可其中的油水可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动歪心思。

当初打过主意的家伙，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陶先生的手笔，可却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因为能治这尊大佛的人，不会在意几个蝼蚁的死亡。

不过……倒也并非绝对！

领队的眸子变得锐利起来，能悄无声息干掉赵乙的，除了陶先生外，恐怕也就只有那名女刺客了。

倘若是后者……那可就是一番泼天的富贵。

“刘海！”他看向底下的年轻人。

“在！”刘海走出队列。

“你去慰问下陶先生，将事情如实禀告，就说可能有危险分子潜伏于霓裳村，村民们相当危险。”

“是！”

刘海毫不迟疑，大步走出帐篷，朝着村中一处院落而去。

不多时，他脸色难看的回来了，领队瞬间来了精神。

“陶先生怎么说？”

“属下已将村中发生的怪事悉数告知，可先生他……他让我滚……”刘海低着头闷声说道。

“滚？”

领队叹了口气，眼中的欣喜之色逐渐收敛。

以陶先生的性格，一定不会将霓裳村村民置于危险之中。

他不闻不问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赵乙的失踪恐怕和他脱不了关系！

“头，接下来怎么办？上报吗？”刘海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怨念。

“上报什么？我们这次就来了十三个人！”

领队看向刘海，似乎一眼便看穿了这个年轻人的小心思。

刘海愣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

“没错，我们这次就来了十三个人！”

场上的老油子心领神会，没人多说一句，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

再没人提起赵乙，也没人出去巡逻。

在安安稳稳度过了一夜后，十三人匆忙上了飞舟，逃离了霓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