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当值

值事房。

三个负责当值的擎天堂弟子齐聚于此。

孙铸庭坐在雕花红木长椅上，笑嘻嘻地向前凑了凑，中指看似无意地压住了白采薇的裙角。

“师妹，你的拳法练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师兄帮帮你？”

“外面都传，九月底武馆要进行整合，打算裁撤好几个堂馆，没有练就内劲的弟子全部清退，一个不留。”

白采薇穿着一身黄底白纱长裙，更显得肤如凝脂，美艳娇羞。

她微微低头，扯了扯裙角，可试了几次也没能抽出来。

“多谢师兄，可我已经打通气海穴，还有……你……压到我的裙子了。”

“咳咳……”

躺在藤椅上的邱乘风，冷眼看着下头的一幕，故意咳嗽两声。

这种情况倒也寻常，平民子弟通过攀附入赘，谋得终南捷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往上爬嘛，不丢人。

但没必要这么下作吧。

孙铸庭则完全将邱乘风当成一团空气，眼珠一转又想到了办法。

“师妹，我最近学会了看手相，让师兄给你看看运势如何？”

说着，他直接伸手去抓白采薇的手腕，吓得小姑娘连连后退，被逼到了长椅的角落里。

眼见师兄的手已经攀上肩膀，突然推开的后门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白采薇见到陆远，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一把抽出裙角走过去。

“师弟，你怎么来了。”

这些天，两人总是在一块练功，关系自然熟络很多。

煮熟的鸭子飞了，孙铸庭本就恼怒非常，又见来人是陆远，心口一团怒火烧的更盛，脱口道：“不知道敲门吗！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

“差不多行了！”

“都是同门师兄弟，怎能把话说的这么难听！“邱乘风实在看不下去，呵斥了一句。

这副德行……

好像我欠他一百两银子似的……

陆远努力压住涌上头顶的气血，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拱手道：“师兄、师姐，我是来替徐鹏值班的。”

说着他走到火炉边，提起水壶为几人的杯子斟满，好像完全没把孙铸庭的丑态放在眼里。

白采薇看了一眼孙铸庭，犹豫一下，拉着陆远坐在两人中间：“师弟你也尝尝，这是上个月下来的新茶，可香了。”

少女默默打开柜门，拿出一盏白瓷杯放好，过一遍热水泼在地上，然后用小刀切下一块茶饼放进去。

这是云州特产的秋茶，只在每年八月末采摘，经过十几道工序才能拿到市面上售卖，根本不是寻常百姓消费得起的。

烫水浇入茶盏上，升起一团氤氲白汽。

孙铸庭兀自冷笑：“真是师父的好徒儿，入门半个多月就能和我们坐一块喝茶了。”

他甚至不愿称一声师弟。

陆远无视他的垃圾话，微笑接过茶盏，向采薇师姐道了声谢。

气氛十分尴尬，只有白采薇在没话找话。

邱乘风则捧着一本闲书，看的不亦乐乎。

孙铸庭见师妹的心思全在陆远身上，险些气炸了心肺，愤而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在这看好了。”

他从后门离开后，压抑的空气再次活络起来。

“总算走了，让我伸伸腿！“

邱乘风笑了笑，起身打开点心罐，发现罐里只剩下两颗梅子，便全部倒出来，分别丢进陆远和白采薇的杯子里，然后又躺了回去，眨巴一下眼睛：“加一颗梅子，味道更好。”

说话间，正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短促而礼貌的敲击声。

几人都愣了一下，陆远第一个反应过来，走过去拉开房门。

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缎袍，头戴方巾的老先生。

老人家虽然衣着光鲜，却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他小心翼翼打量一圈，谨慎开口道：“这里是长风武馆吧。”

“没错。”陆远皱了皱眉，他闻到一股刺鼻的香味。

老先生咳嗽一声，措辞好半天：“我想请你们帮忙。”

来活儿了？

陆远没有答复，而是回身看向邱乘风，三人之中，他的资格最老，说话也最有分量。

可邱乘风只是瞥了一眼老者，便迅速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回到闲书上，完全是一副摸鱼的姿态。

白采薇眼眸转动，从茶台下抽出一个小册子：“老先生，您想委托什么事？”

“咳……”邱乘风不经意地咳嗽一下，白采薇很懂事地收了声。

“今天武馆休息，你明天再来吧。”邱乘风头也不抬地说道。

“休息吗，叨饶，告辞。”老者神色有些落寞，合手抱拳转身离开。

大门关闭，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见两人目光疑惑，邱乘风吐出一口气说道：“别干坐着呀，喝茶啊！”

他翘起二郎腿，把书倒扣在肚子上，像水獭一般扭动着向后仰躺，终于一个十分舒服的姿势。

“你们别这么看我，难道你们看不出来那个老头根本没钱？”

“那件绣袍色泽艳丽，针脚清晰，明显是刚买不久。”

“大户人家，哪怕是下人也只会穿半旧的衣裳，怎么会穿这种衣服出门。”

“这种没油水的活，最后只会指派给咱们当值的去干，坐这里喝茶聊天不好吗，扯这闲事干嘛？”

邱乘风见两人仍是一副不开窍的模样，微微向前躬身问道：“考考你们。“

“动脑子想一想，为什么他来武馆办事还要买一身新衣服？”

陆远看向白采薇，正好迎上对方茫然的目光，两人一齐摇了摇头。

邱乘风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指着自己的鼻子，继续给师弟师妹讲解起来。

“为了掩盖气味。”

“为了遮住他身上那股洗不掉、擦不净的烟灰味和草药味。”

“别看他用了香料遮盖，照样逃不过我的鼻子。”

“草药味，烟灰味儿，还有右手虎口处的老茧，说明这老东西是个炼丹的。”

“那么问题来了，泉阳城里有资格炼丹的宗门，算起来也就七八家，都和咱们武馆有专门的联络通道，怎么会冒失的登门造访？”

陆远目瞪口呆地盯着邱乘风，手中的茶盏停在半空中，好久没有动弹。

他万没想到，只是扫一眼，其貌不扬的邱师兄就能看出这么多门门道道。

白采薇更是听的兴致勃勃，急忙道：“为什么呀，师兄？”

陆远也来了兴趣，露出洗耳恭听之色。

邱乘风故意买了个馆子，咳嗽几声，敲了敲空荡荡的点心馆。

“嘴巴有点干，拿些点心来！“

“好说！“陆远赶紧拿起铁罐冲进里屋，不多时便将馆子装满，瓜子、板栗、买糖、肉铺，什么都有。

邱乘风嗦一口肉铺，啧啧道：“有点咸。“

“就这么样吧，说起那个老头……“

“我猜的不错，这厮应该是个私炼丹药的贩子！”

“这可是杀头的买卖。“

“这种活儿接了就是麻烦，万一咱们掺合进去，衙门追究起来，咱们谁来担这个责任？”

“退一步讲，就算我猜错了，让他明天再来也不耽误什么，烫手的山芋当然要丢给别人！“

“省省吧师妹，快把你的小本子收起来吧，安心喝你的茶。”

“要考虑这么多吗……”白采薇额前的呆毛颤了一下。

我靠……这个老咸鱼。陆远腹诽道。

邱师兄只比他们两人年长三岁，卡在任脉境界已有一年的光景，早就放弃了进阶的希望。

他的目标很明确，混两年找找关系，补个武馆教习的缺儿，然后彻底躺平混日子了。

有他这样想法的武师有很多，但心眼这么多的没几个。

没一会儿，孙铸庭去而复返，手里多出一个礼物盒，笑盈盈地放在茶台上。

“师妹，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而压抑，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您怎么又回来了。”这次是白采薇开的门，错愕道。

“我是想说，我有钱。”老人家眼中忧惧之色更深，颤颤巍巍捧起一把铜钱，一眼扫过去最多几十个铜板。

“怎么回事，让人进来呀！”孙铸庭放下茶杯开腔道。

邱乘风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谢谢，谢谢。”老人家合拢双手，不停对着几个孙辈的年轻人鞠躬。

“说说吧，怎么回事。”孙铸庭清了清嗓子，嘴角下弯，明显是想表现一下。

老人家局促地站在角落里，第一句话就让陆远愣在原地。

“我家附近闹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