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琦《<李太白全集>辑注》注释研究
- 李红霞
- 5110字
- 2025-04-25 19:45:22
三 《〈李太白全集〉輯注》注釋研究的價值
關於清代王琦《〈李太白全集〉輯注》注釋的研究屬於專書研究,目的在於全面梳理王琦《輯注》在注釋內容、方法、原則、思想上的特點,總結詩歌注釋的經驗和失誤,爲詩文注釋史的研究、詩文注釋理論的研究提供材料,爲今天的詩文注釋實踐提供借鑒。此項研究的價值主要體現爲以下四點。
第一,擴大了訓詁學和注釋學傳注材料的研究範圍。從對長期以來占統治地位的經書注釋的研究,擴展到對詩文注釋的研究。
注釋書是傳統訓詁學研究的主要材料之一,由於訓詁最初是爲經學服務的,所以訓詁學研究的對象也主要是經書的注釋,古人主觀的注釋實踐關注的是經史之注,即使諸子文獻也列於文集之前,這一觀念影響了對訓詁學和注釋學的研究,歷來研究注釋者,選取的材料絶大多數都是經史和諸子文獻的注釋,對詩文注釋不夠重視。事實上,在詩文注釋中,包含了許多不同於其他文獻注釋的內容和特徵,如果要全面研究注釋訓詁的內容、方法、體式、理論等,單純以經書注釋作爲研究材料,顯然是不夠的。
第二,通過研究王琦《輯注》,可以系統考察詩文注釋的特徵,汰清詩文注釋與經史諸子文獻注釋的差異,總結詩文注釋的內容、方法、體例、規律等,以完善訓詁學和注釋學的理論和訓詁體式的研究;同時可以發展和完善與訓詁學關係密切的新興的古籍注釋學的理論、注釋原則和實踐操作技術,爲古籍整理服務。
第三,發現和補正舊注的不足,爲李白詩文集的整理和傳播服務。
就一般規律而言,注釋以後出爲精,王琦《輯注》在清代以前可謂精博。隨着訓詁學研究領域的拓展、理論的完善,以及新興注釋學的建立,古籍注釋理論、原則和方法等方面的研究都獲得了長足的發展。站在今天的角度來看,王琦《輯注》還有一些誤注漏注和注釋過繁過簡之處,尚待改進;另外,由於社會的發展,語言、思想、文化環境的變化,李白詩文中有些當時不難理解的語詞,現在也變得比較費解,甚至王琦的注文也難以理解了,這就需要補注或改變注釋方法重新注釋,以此促進李白詩文集的整理,爲李白詩文的普及和傳播服務。
第四,通過對王琦《輯注》的研究,還可以從訓詁學角度考察唐代語彙,特别是詩歌用語的概貌。
詩歌語言不同於一般文史作品的語言,從訓詁學角度對詩歌語言進行專門研究,自張相的《詩詞曲語辭滙釋》問世以後,逐漸受到重視,有仿照其體例創作的詞語集釋著作[78],也有專門從語言學角度探討詩歌語言的意義、格律、語法、修辭以及研究內容與方法等問題的論文論著[79]。詩文中詞語的意義,無論是在語言學領域還是文學領域都是最受關注的對象之一。就目前的現狀看,研究成果主要是詞語集釋,還比較零散,對整個唐詩用語或詩歌語言的發展,還難以作出比較系統科學的描述,究其原因,其中重要的一點,就是對代表一個時期語言特色的詩歌用語的研究,還缺乏窮盡性的搜羅和語義源流的考釋。
李白詩篇較多,在唐詩中占有突出的地位。李白生活在盛唐時期,從漢語史角度看,這一時期是漢語由中古向近代轉化的一個重要階段。由於王琦主要採用徵引的訓詁體式解釋語義,那麽,如果王琦用自己的語言直接解釋詞義的話,原因有兩個,一是沒有更好的舊注可以利用,二是這些詞語或意義是唐代新出現的,或者是前代産生而在唐代還未廣泛使用的。因此,我們可以把王琦注文作爲一個切入點,考察唐代新詞新義,從而爲漢語史斷代詞彙的研究積累材料,補充辭書釋義。不過由于本书側重對注釋本身的研究,在有限的篇幅中,對詞彙問題不可能探討得非常深入,但卻可以提供一個研究的策略和方法,以推動唐詩詞語研究的發展。
[1] 蔣禮鴻:《蔣禮鴻集》第五卷,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432頁。
[2] 陸游:《渭南文集》,《陸游集》第五册,中華書局1976年版,第2106頁。
[3] 張三夕:《宋詩宋注管窺》,古籍整理與研究編輯部編《古籍整理與研究》第四期,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63—64頁。
[4] 蔣禮鴻、任銘善:《古漢語通論》,見《蔣禮鴻集》第五卷,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434頁。
[5] 張三夕:《宋詩宋注管窺》,古籍整理與研究編輯部編《古籍整理與研究》第四期,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66—68頁。
[6] 尤袤:《文選注·跋》,蕭統編,李善注《昭明文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5頁。
[7] 蘇軾:《東坡志林 仇池筆記》,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1983年版,第204頁。
[8] 周裕鍇:《中國古代闡釋學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07頁。
[9] 張三夕:《宋詩宋注管窺》,古籍整理與研究編輯部編《古籍整理與研究》第四期,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65頁。
[10] 按:本段參考了周裕鍇《中國古代闡釋學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33—243頁。
[11] 孫望、常國武主編:《宋代文學史》下册,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188頁。
[12] 周裕鍇:《中國古代闡釋學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85—288頁。
[13] 孫琴安:《中國評點文學史》,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57—58頁。
[14] 周裕鍇:《中國古代闡釋學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14頁。
[15] 謝榛:《四溟詩話》,丁福保輯《歷代詩話續編》,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1137頁。
[16] 《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三,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1759頁。
[17] 金人瑞原評,趙時揖重訂:《貫華堂評選杜詩》趙時揖序,轉引自周採泉著《杜集書録》內編卷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480頁。
[18] 郝潤華:《論〈錢注杜詩〉對清代詩歌詮釋學的影響》,《西北成人教育學報》2000年第2期。
[19] 周裕鍇:《中國古代闡釋學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86頁。
[20] 孫琴安:《中國評點文學史》,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9年版,第264頁。
[21] 按:大量注釋作品可以參閲《清史稿·藝文志》,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4373—4417頁。
[22] 雷履平:《趙次公的杜詩注》,《四川師院學報》1982年第1期。
[23] 郝潤華:《論〈錢注杜詩〉對清代詩歌詮釋學的影響》,《西北成人教育學報》2000年第2期。
[24] 郝潤華:《朱鶴齡〈輯注杜工部集〉略論》,《杜甫研究學刊》2001年第4期。
[25] 卞仁海:《李善的徵引式注釋》,《信陽師範學院學報》2005年第3期。
[26] 王友勝:《馮應榴〈蘇詩合注〉平議》,《武陵學刊》1998年第5期。
[27] 王友勝:《馮浩〈玉谿生詩箋注〉的研究方法與學術創獲》,《湘潭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3年第2期;蔡子葵:《馮浩〈玉谿生詩箋注〉研究》,《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6年第1期。
[28] 郭全芝:《戴震的〈屈原賦注〉》,《江淮論壇》2001年第3期。
[29] 周焕卿:《試論李壁對詩歌箋釋學的貢獻》,《南京師大學報》2004年第5期。
[30] 例如,黎蘭:《札記體在〈宋詩選注〉中的運用》,陸文虎編《錢鍾書研究採輯》第二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6年版;吕明濤、宋鳳娣:《錢鍾書〈宋詩選注〉注釋體例探悉》,《西北師大學報》2001年第3期。
[31] 孫欽善:《論〈文選〉李善注和五臣注》,俞紹初、許逸民主編《中外學者文選學論集》,中華書局1998年版,第354—377頁。
[32] 靳極蒼:《古代文史名著選譯叢書·凡例》,靳極蒼編《古籍注釋改革研究文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41頁。
[33] 董醒斌:《古詩詞注解和鍳賞應更新方式》,靳極蒼編《古籍注釋改革研究文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74頁。
[34] 靳極蒼:《注釋學芻議》,山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43—94頁。
[35] 宋謀瑒:《對古籍注釋的一些思考》,靳極蒼編《古籍注釋改革研究文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85頁。
[36] 孫玄常:《古籍注釋漫談》,《運城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0年第1期。
[37] 王寧、李國英:《李善的〈昭明文選注〉與徵引的訓詁體式》,俞紹初、許逸民主編《中外學者文選學論集》,中華書局1998年版,第473頁。
[38] 董洪利:《古籍的闡釋》,遼寧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22—231頁。
[39] 廖仲安:《杜詩學(下)——杜詩學發展的幾個時期》,《首都師範大學學報》1994年第6期。
[40] 胡可先:《杜詩學論綱》,《杜甫研究學刊》1995年第4期。
[41] 俞紹初、許逸民:《〈文選學研究集成〉序》,俞紹初、許逸民主編《中外學者文選學論集》,中華書局1998年版。
[42] 汪耀楠:《注釋學綱要》,語文出版社1991年版,第294—345頁。
[43] 王寧、林銀生等編:《古代漢語通論》,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255—260頁。
[44] 許嘉璐:《注釋學芻議》,許嘉璐《語言文字學論文集》,商務印書館2005年版,第56頁。
[45] 《新唐書》記載《草堂集》二十卷,樂史《李翰林别集序》稱十卷,據詹鍈先生考證,史書所載可能是范傳正廣《草堂集》所編。詳參詹鍈《李白詩論叢》,作家出版社1957年版,第2頁。
[46] 李白著,王琦注:《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334頁。
[47] 曾鞏題:《李太白文集後序》,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478頁。
[48] 詹鍈:《李白詩論叢》,作家出版社1957年版,第6頁。
[49] 李白著,王琦注:《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688頁。
[50] 按:本段主要簡述李白全集或選詩較多的注本,另有一些選注、選評本不再輯録簡評,詳細內容可參考申風《李集書録》,《李白學刊》編輯部編《李白學刊》第一輯,上海三聯書店1989年版。本段參考了詹鍈《李白詩論叢·李太白集板本敍録》,關於李白詩文集的版本流傳也可參考此書。
[51] 按:胡振龍考證:“據現有史料可知,大致在北宋末、南宋初,産生了歷史上第一部李白詩注本——《注太白詩》,只不過它出自金人王繪之手。……遺憾的是,其《注李白詩》未能流傳下來,故其注釋面貌我們無從得之。”並引《御訂全金詩增補中州集》卷三五、清黄虞稷《千頃堂書目》卷三二爲證,指出金人王繪乃天會二年(1124年)進士,楊齊賢生卒年月雖不可考,但登進士第的時間爲宋寧宗慶元五年(1199年),生活年代晚于王繪。因此,王繪堪稱注李白詩的第一人。參見胡振龍《李白詩古注本研究》,陝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53頁。
[52] 蕭士贇:《補注李太白集序例》,李白著,王琦注《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511頁。
[53] 蕭士贇:《補注李太白集序例》,李白著,王琦注《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511頁。
[54] 胡震亨:《唐音癸籤》,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334頁。
[55] 李白著,王琦注:《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688頁。
[56] 據周本淳考證當爲一千三十三卷。詳見周本淳《唐音癸籤·前言》,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7頁。
[57] 據周本淳考證當爲一千三十三卷。詳見周本淳《唐音癸籤·前言》,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1頁。
[58] 胡振龍:《李白詩古注本研究》,陝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41頁。
[59] 李白著,王琦注:《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688頁。
[60] 詹鍈:《李白詩論叢》,作家出版社1957年版,第10頁。
[61] 孫詒讓:《温州經籍志》卷二十六,轉引自詹鍈《李白詩論叢》,作家出版社1957年版,第9頁。
[62] 以下正文中提到王琦注本時簡稱《輯注》,或王注本(王本)。
[63] 例如,張永言:《訓詁學簡論》,華中工學院出版社1985年版,第59頁;馮浩菲:《中國訓詁學》,山東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61頁;毛遠明:《訓詁學新編》,巴蜀書社2002年版,第47頁;時永樂:《古籍整理教程》,河北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201頁。
[64] 以下正文分别簡稱《校注》《編年》《集評》。
[65] 孫易君:《清人王琦家世及生平新考》,《文獻》2014年第2期。
[66] 按:程國賦、蔣曉光,據趙樹元《周慎齋遺書》序、民國《杭州府誌》、王琦《扁鵲心書》跋等材料,認爲,王琦原名士琦,字載韓,號載庵,又號琢崖,晚年自稱胥山老人,還曾自號紫陽山民。詳見程國賦、蔣曉光:《清代王琦生平考證》,《文學遺産》2008年第5期。另宋紅霞據《清貽堂剩稿》附王琦曾姪孫所作《琢崖公傳》亦有記述。詳見宋紅霞:《清代學者王琦的生平經歷及注釋學成就》,《聊城大學學報》2013年第2期。
[67] 詳參王鍾翰點校《清史列傳》十八册,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5821頁。
[68] 程國賦、蔣曉光:《清代王琦生平考證》,《文學遺産》2008年第5期。
[69] 葛兆光:《漢字的魔方》,遼寧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140頁。
[70] 李白著,王琦注:《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686頁。
[71] 齊召南:《〈李太白全集〉輯注·序》,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682頁。
[72] 趙信:《〈李太白全集〉輯注·序》,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685頁。
[73] 《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四九,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1280頁。
[74] 《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七四,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1535頁。
[75] 趙殿成:《王右丞集箋注·序》,王維著,趙殿成箋注《王右丞集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5頁。
[76] 趙信:《〈李太白全集〉輯注·序》,李白著,王琦注《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685頁。
[77] 王鍾翰點校:《清史列傳》十八册,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5821頁。
[78] 例如,王鍈:《詩詞曲語辭例釋》,中華書局2005年版;魏耕原:《全唐詩語詞通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年版,魏耕原:《唐宋詩詞語詞考釋》,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
[79] 例如,張永言:《古典詩歌“語辭”研究的幾個問題——評張相著〈詩詞曲語詞滙釋〉》,《中國語文》1960年4月;蔣紹愚:《唐詩語言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王鍈:《唐詩中的動詞重疊》,《中國語文》1996年第3期;多洛肯:《唐代詩歌語言研究芻論》,《新疆大學學報》2005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