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盏昏黄油灯摇曳的光,映照着密室墙壁上斑驳的符文和角落里散落的诡异物件。
小满颤抖的手指指向一个半埋在尘土里的破旧木匣,那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一些孩童的贴身小物件——几缕胎发、断裂的红绳、甚至还有脱落的乳牙,每一个都缠绕着漆黑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连接着几个形态扭曲、面目模糊的小木偶。
木偶的心口位置,都被一根细长的银针刺穿。
苏灵的心沉了下去。
这正是阿沅在弥留之际,断断续续传递给她的画面碎片之一,如今终于拼凑完整。
这些根本不是什么祈福或者庇佑的物件,而是最阴毒的媒介,用以牵引孩童魂魄,施加诅咒。
陈墨脸色铁青,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小木偶,一股刺骨的阴寒顺着指尖蔓延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果然是她……借驱邪之名,行的却是召祟害人之实!”
“不止,”苏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指着木匣底部压着的一张泛黄符纸,“看这个符文的画法,还有这些媒介的选择……这不是简单的诅咒,这是在用孩童的生气,豢养某种东西,或者说……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召唤仪式。”
就在这时,密室的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白绫站在门口,脸上惯常的悲悯和慈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撞破秘密后的惊慌和狠戾。
她的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那个被打开的木匣上,瞳孔骤然收缩。
“你们……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她的声音尖锐,失去了平日的温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墨冷声道,“白绫,你残害镇中孩童,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说?”
白绫的眼神闪烁不定,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恢复镇定,嘴角甚至牵强地扯出一丝笑容:“陈捕头,苏姑娘,你们误会了。这些……这些只是我为孩子们驱邪祈福所用的法器,方法是秘传的,外人不懂,看着是有些……特殊。”
“特殊?”苏灵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特殊到需要用孩子的胎发和乳牙作为媒介?特殊到要用银针刺穿代表他们的木偶?特殊到这密室里充斥着如此浓郁不散的阴邪之气?”她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白绫心上,“你所绘制的符文,根本不是为了驱邪,而是为了聚阴!你召唤邪祟,吸取孩童生气,致使他们濒死,这才是真相!”
白绫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她知道任何狡辩在这些实证面前都已苍白无力。
恐惧和绝望爬上她的脸庞,最终化为一种疯狂的狰狞。
“是又如何?是你们逼我的!是这个镇子逼我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神变得异常凶狠,“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就都留下来吧!”
她猛地后退一步,双手飞快地结出一个诡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晦涩难懂的音节在密室中回荡。
随着她的吟唱,墙壁上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散发出幽幽的红光。
地面轻微震动,一股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从密室深处弥漫开来。
空气中传来阵阵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在白绫身后缓缓凝聚。
那黑影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流动的墨汁,却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恶意和毁灭**。
它的出现,让整个密室的温度骤降,连油灯的火焰都开始剧烈摇曳,几乎要熄灭。
“不好!她召唤了更厉害的东西!”陈墨立刻拔出佩刀,护在苏灵和小满身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股气息,远比之前遇到的任何邪祟都要恐怖。
小满吓得躲在陈墨身后,瑟瑟发抖。
白绫看着那逐渐成型的恐怖黑影,脸上露出病态的狂热:“我说过,你们谁也别想走!感受绝望吧!”她伸手指向苏灵,“杀了她!”
黑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化作一道利箭,带着刺骨的寒意猛地扑向苏灵!
千钧一发之际,苏灵眼神一凛,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口中吐出一连串奇异而古老的音节。
那不是人类的语言,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和力量,仿佛直接与灵魂对话。
这正是“通灵之语”!
随着苏灵的发声,那扑来的黑影猛地一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
黑影内部似乎传来了挣扎和困惑的波动。
苏灵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道指令,烙印进邪祟的核心。
原本狂暴嗜血的黑影,在“通灵之语”的作用下,渐渐变得迟滞,甚至流露出一丝……畏惧?
它在空中扭曲变形,最终,竟猛地调转方向,朝着召唤它的白绫冲去!
“不!怎么会这样?!”白绫脸上的狂热瞬间被惊恐取代,她不敢相信自己召唤出的强大邪祟竟然会反噬!
她尖叫着想要躲避,但那黑影速度极快,瞬间便将她笼罩。
凄厉的惨叫声在密室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门口附近的赵铁看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特制的锁链“哗啦”一声,趁着白绫被邪祟缠住、心神大乱之际,精准地套住了她的手脚,猛地一拉,将她从黑影的笼罩下拉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黑影失去了目标,又受到“通灵之语”的约束,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最终不甘地慢慢消散,只留下密室中依旧浓郁的阴寒。
白绫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被赵铁死死按在地上,兀自挣扎着,嘴里还在语无伦次地叫喊:“不是我……是它自己失控了!你们放开我!我是为了镇子好!”
“为了镇子好?”陈墨走上前,将那个装着孩童物品和木偶的木匣重重摔在她面前,“这些就是你所谓的‘好’?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
周围闻讯赶来的镇民们,透过敞开的石门,看到了密室内的景象,看到了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木偶和孩童物件,再看到被制服的白绫,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他们脸上。
“原来真的是她!”
“枉我们那么信任她,把孩子交给她……”
“这个毒妇!她害了我的孩子!”
“杀了她!杀了她!”
群情激奋,若不是赵铁拦着,愤怒的镇民恐怕早已冲上去。
苏灵没有理会白绫的嘶吼和镇民的喧嚣。
她快步走出密室,来到之前那个濒死孩童的床边。
孩子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色青灰,生机正在快速流逝。
苏灵深吸一口气,回想着在密室中找到的线索和阿沅传递的信息,结合“通灵之语”对邪祟本质的理解,她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微光,轻轻点在孩子的眉心。
同时,她口中低声念诵着一种与刚才控制邪祟截然不同的音节,温和而充满生机。
随着她的念诵,孩子眉心处似乎有一缕微不可察的黑气被缓缓引出,消散在空气中。
那连接孩子与邪祟之间的无形纽带,被苏灵以特殊的方法切断了。
片刻之后,孩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原本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了一些。
他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虽然依旧虚弱,但那无疑是生命重新焕发生机的迹象。
孩子的父母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倒在苏灵面前:“苏姑娘!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孩子!”
周围的镇民们亲眼目睹了这近乎奇迹的一幕,之前的疑虑和不安彻底烟消云散。
他们看着苏灵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畏,对她的信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随即,这股感激迅速转化为对白绫更深的愤怒。
“就是她!白绫这个恶魔!”
“幸亏苏姑娘揭穿了她!”
“把她交给我们!我们要让她血债血偿!”
赵铁和几个衙役费力地维持着秩序,将还在咒骂和挣扎的白绫押了下去。
一场由“驱邪”引发的危机,似乎终于落下了帷幕。
夜色渐深,喧嚣散去,小镇暂时恢复了平静。
苏灵、陈墨、赵铁以及惊魂未定的小满聚在客栈的房间里,烛火摇曳,映照着每个人脸上复杂的神情。
白绫被抓住了,受害的孩童也得救了,按理说事情应该告一段落。
但苏灵的心头,却始终萦绕着一丝不安。
她摩挲着指尖,那是之前阿沅传递信息时留下的微弱触感,她再次仔细回想那些断续的画面和模糊的意念。
白绫召唤邪祟的手法虽然恶毒,却似乎……有些刻意和模式化,仿佛是在遵循某个既定的流程。
而且,阿沅传递给她的信息,不仅仅指向了白绫的密室和那些木偶,似乎还有更深层、更隐晦的暗示,是关于这个镇子,关于某种更古老的……东西。
白绫的行为,更像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的执行者,而非真正的源头。
“陈大哥,赵大哥,”苏灵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凝重,“事情恐怕……还没完全结束。”
陈墨和赵铁对视一眼,看向苏灵。“苏姑娘,你是指?”
苏灵抬起头,目光穿透摇曳的烛火,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及夜色笼罩下的古老小镇。
“阿沅留下的线索,除了指证白绫,似乎还在告诉我……白绫的背后,或者说,隐藏在这个镇子更深处的地方,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异常肯定,“一个……可能比白绫所作所为,更加危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