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再难的事,总要想办法解决的。
今天,嘉靖皇帝召朱厚瑞进宫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情。
其实嘉靖帝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的这个弟弟心思太单纯了,也许是因为年纪的缘故。说是商量,无非就是知会他一声而已,也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朱厚瑞从皇宫回来以后,一直闷闷不乐,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皇兄要为父王称宗袱庙,配享明堂祭祀,询问他的意见。可他能有什么意见,皇兄是皇帝,他决定的事情,自己还能说个不字吗?
可心里总像是堵着一根刺,皇兄虽说是为了父王的名位,可他这样做,毕竟有违祖制,在地底下的父王未必会高兴。
可皇兄如今已贵为天子,皇帝决定的事情就算天下人有意见,他也一定会办妥的。
哎!不想了,皇兄已经答应自己了,过完明年的中秋,就能去封地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嘉靖皇帝招兴王入宫商量兴献帝的事,还没过夜,这个消息就已经传到了礼部尚书府。
“文华,你这消息可靠?”
此时尚书府的大堂灯火通明,时任礼部尚书的严嵩正襟危坐,一脸凝重。
“是,义父,这是皇上身边的黄公公特意告诉我的,听说最近有大臣上书,让朝廷恢复明堂制度,好让献皇帝配享祭祀,神主得以入太庙,皇上这才招了兴王入宫。儿子估摸着,过几天皇上一定会有旨意下达礼部。”
严嵩的义子赵文华拱手而立,看来他们在嘉靖皇帝的身边安了不少的眼线呢。
“没有做过皇帝的人,怎么能够进太庙?皇上先前要给自己的亲爹争名位,让兴献王成了献皇帝,想想这事惹了多大风波,又死了多少人。这都过去十几年了,恐怕这事更难哪。”
“义父,儿子倒觉得这是个机会,建宗袱庙虽说阻力很大,可越是阻力大,越可以拢获帝心。”赵文华一脸谄笑。
“你懂个屁。”严嵩睨了赵文华一眼,厉声道:“这件事就是个烫手山芋,如按皇上的旨意办,必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招致天下骂名。要再来个左顺门,朝中又有几个人能折腾得起。可若不按皇上的旨意办,别说我这小小的礼部尚书,就如当年对皇上有辅佐之恩的杨廷和,杨首辅,又能如何?”
严嵩不禁愁云满面,如若不得圣意,那么他这个礼部尚书之位恐怕也是要如坐针毡了,搞不好连这条老命都保不住。
“义父说得是,可皇上心意已决,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再说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诸位大臣的心志也都快被皇上耗光了,恐怕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血溅左顺门了。”
严嵩摸了摸下巴,思索良久,他并没有回答赵文华的这个问题,却反问道:“文华,我儿世藩何时回京?”
“世藩兄明日便可回京了。”
“好,等我儿回来,再议此事,现在皇上的圣旨毕竟还没有下到礼部,待明日你再去探探诸位大臣的口风。”
“是,义父。”
两日后,一道圣旨下到了礼部。嘉靖帝要封他的父亲兴献帝朱祐杬为皇帝,并追尊庙号为“睿宗”,进太庙,享以后历代皇帝的朝拜。
所有的朝中大臣都知道此事了,时任首辅的夏言更是三缄其口,对此事的态度模棱两可,却把这么个大炸弹丢到了礼部,自己作壁上观。
首辅如此,朝中更没有一个人先出声,大家都等着看礼部尚书严嵩的反应。
嘉靖十七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严嵩、严世藩、赵文华在此件事情上,最终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唯皇帝之命是从,管他天下人骂爹骂娘,只要讨得皇帝欢心,何愁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不来呢。
可是,表面的文章还是要做,既要讨帝皇欢心,又要为其正名,睹天下悠悠之口。
严嵩是个有野心的人,虽然他已将近六十,可是此时的他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首辅之位,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不和皇帝站在同一战线上,他如何能除掉夏言,夺其位,谋其势。
秉烛达旦,严嵩父子绞尽脑汁,终于写就一篇至情至理,至义至孝的好文章。
“圣天子即位十有七载,崇庙祀乃稽古礼,严父以配,帝开明堂而大享,皇考渊德以启,圣兮上巍巍而为其孝,圣德广运望如云兮,临照四方光圣德忠孝兮……”
当司礼秉笔太监在朝堂上念着这篇《景云赋》之时,严嵩知道,这次他捋对了虎须,他的好日子就快要来了。嘉靖皇帝对这篇颂词非常满意,洋洋洒洒几千字,情真意切,引经据典,道尽了朝廷重开明堂的必要性。
皇帝颔首,龙心大悦,何愁没有机会。只要除掉夏言,朝中众大臣根本就不足为患。以后,这内阁就会是他严嵩的天下。
说起夏言,与严嵩有着同乡之谊,夏言入阁之后,保荐严嵩接任礼部尚书一职,可以说,夏言是严嵩仕途上的贵人和恩人。虽如此,可夏言性格耿直、敢言自负、不近人情,往往让小人怀恨在心,这严嵩就是其中一个。
夏言怎么都不会想到,曾经对他谦卑到脚底下的严嵩,背后却是对他捅刀子最凶的那个人。
若干年后夏言才明白,他对严嵩的事事宽宥,实则就是害了自己的性命。也许夏言最大的错误,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认清楚嘉靖皇帝的内心。
比起夏言来,严嵩没什么大的本事,可是他有两点是夏言比不上的。
一是严嵩的青词写得极好,词藻华丽,赋体工整,言之凿凿,玄之又玄。在嘉靖一朝,估计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二是严嵩唯嘉靖帝之命是从,凡事只讨皇帝的欢心,这也是杨廷和、夏言他们所欠缺的。凭这两点,严嵩入阁那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让兴献帝享了明堂,那太宗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