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摔杯为号

吴国太望着刘备，缓声道：

“我虽有意嫁女，但婚姻大事，毕竟须得玄德公与小女二人心意相合，方可成之。”

此言既非允诺，又非拒绝，措辞之中留有余地，却也隐隐点头。

江俊闻言，心头一振，暗道：

这话已是顺水人情，现在我是把球传给门线前的刘备了，面对单刀门将，接下来就看刘备自己能否破门了。

刘备闻言，略一拱手，面上露出温润之笑，语声沉稳而有力：

“谢过太夫人。天降大任于我等，婚姻之事，于我辈已非儿女私情，实关邦国之安，社稷之计。”

江俊闻此，不禁心头微动，暗赞刘备老辣。

此人果然不愧为枭雄之姿，寥寥几语，竟然巧妙地将婚事上升为国事，便将原本私人的婚姻之事，拔高为维系联盟的国政大义。

婚姻可挑选，然而国家大计，却怎能随意挑剔？

如此一来，旁人纵有异议，也难再以常情非之。

刘备续道：

“备年近半百，而孙小姐正值碧玉年华，若言联姻，实有愧于她。若以我之衰年，而强娶其青春，实为厚颜无耻，当受世人之笑。”

他语至此处，略顿片刻，语气陡然一转，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

“然备更知，赤壁一役，孙刘并肩，共御曹贼，方保江山不失。

“今时今日，却有宵小妄图离间两家之盟。若为护持大局，备虽受万民之耻笑，亦在所不辞。是以，敢厚颜向太夫人求亲。”

言罢，堂中一时寂然。

江俊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字——“绝”。

刘备此番话语，直接把想夺回荆州的周瑜推到了台前，还将其称作“宵小之辈”。

如此一来，吴国太就不得不直面此事了。

吴国太眉头微蹙，面上露出几分讶色，转而看向孙权：

“竟有小人挑拨我东吴与玄德公之盟？吴侯可曾闻知此事？”

孙权先是一愣，旋即摇头：

“这……太夫人，此事孩儿并未得闻。”

语虽如此，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堂侧一扫，只见周瑜面沉如水，未发一言。

就在众人尚未反应之际，殿外忽传一阵沉重而急促的甲胄碰撞之声，铿然入耳，打破一室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员披坚执锐、威风凛凛的将军快步而入。

来者虎目如电，神色肃然，所过之处，宾从俱避，竟无人敢挡其前。

正是刘备座下名将——常山赵子龙。

赵云步履不停，径直行至刘备身前，拱手一礼，声音低沉而略显急切：

“主公，可否移步一言？”

“无理！”

刘备眉头一皱，神色冷峻，立声叱道：

“太夫人设宴待客，你披甲持刃闯入正堂，成何体统？还不跪下谢罪！”

赵云躬身未语，眉头紧锁。

孙权却笑着出声打圆场：

“无妨。子龙将军急报而入，想必有不得已之事，太夫人自是宽仁之人，不必多责。”

赵云闻言，目光如刀，直刺孙权，冷冷一扫。

他旋即俯身于刘备耳侧，低声言语。

刘备神色不变，微微点头，而席上诸人，却俱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气氛隐有凝滞之意。

小乔微微侧身，低声向江俊问道：

“江公子，子龙将军忽然来报，你可知是为何事？”

江俊目光微转，亦低声回道：

“依俊之愚见，只怕是藏伏于殿外的刀斧之徒，被赵将军觉察了。”

“刀斧手？”小乔面色一变，低呼出声，“莫非……此地竟有伏兵？”

江俊轻轻颔首，语气平静却透出寒意：

“极有可能是周公瑾所设之计，意在除去刘皇叔。观其今日于席间频频设难，便是欲令太夫人退却婚议。若宴后无果，便可趁夜下手，将刘备一举擒杀。”

小乔闻言，神色愕然，半晌方道：

“连我亦未得一言耳闻……江公子又怎知得如此分明？”

江俊一笑，眼中寒光微闪：

“不过推演罢了。今日宴席诸事，处处显异，若说无谋，反不可信。”

小乔闻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江俊，低声道：

“公子之言……似也并非无稽。”

话音未落，刘备已听完赵云密语，神情肃然，忽然起身朗声道：

“太夫人若欲取我性命，刘备在此，任其处置，毋需多言！”

堂中众人闻言皆惊，吴国太亦不禁变色，惊问道：

“刘皇叔，何出此言？我等以礼相待，岂有加害之理？”

刘备面色凝重，拱手说道：

“甘露寺内外，已布重兵，刀斧伏藏，若非欲加害于我，又意欲何为？”

吴国太闻言，神情一震，急忙转首看向孙权与周瑜。

只见孙权目光游移，神色躲闪，未敢作答。

“吴侯，”吴国太冷声质问，“我东吴设宴迎亲，为何要在殿中埋伏刀斧？此举意欲何为？”

孙权低头辩解道：“此事……孩儿确是毫不知情……”

吴国太转而盯住周瑜：“公瑾，此事莫非出自你手？”

周瑜沉默片刻，面色微变，旋即一拱手，缓声说道：

“太夫人，皇叔，此事恐有误会。甘露寺向来清幽清净，臣等以王室礼仪迎客，岂有设伏杀害之理？”

言辞虽圆滑，但眼角神情已有松动之意。

此时，席末江俊忽然微微侧身，低声对小乔道：

“夫人稍安，稍后若是生变，只管随我，我定护你周全。”

小乔怔怔望着他，那一刻，四目相对。

虽不知其意何在，却从他眼中看见一丝坚定，似可依托的山岳。

她轻轻点头，未再多言。

忽然——

“当啷！”一声脆响打破寂静。

江俊猛地将手中的酒爵摔在了地上，酒液四溅，铜杯碎裂之声在空堂回荡。

众人俱惊，纷纷转首望去。

只见江俊满面含笑，起身拱手道：“失礼了，酒酣失手，杯子……碎了。”

语气平淡，唇角含讥，眼神却冷冽如霜，似暗藏玄机。

几乎与此同时，内外传来阵阵铿然铁甲之声，交错如雷。

数十名刀斧手披甲执刃，骤然闯入大堂之中，堂内顿时哗然失序，诸宾惊呼起身，场面一片混乱！

江俊眼疾手快，身形一动，便已挡在小乔身前。他步伐稳健、神色从容，显然早已预料此变。

宴厅大乱，案几倾翻，杯盘滚落，连高悬的烛台也被撞倒，火光倏然熄灭，堂中一片昏暗，唯余兵刃拔出之声回荡耳际。

江俊立刻闭目静息，使双目适应黑暗。

身后，小乔悄然伸手扶住他的腰，掌心微颤，却传递出一种无言的信任。

虽处乱局，她未发一语，只默默依附其后。

忽有一名刀斧手踉跄而至，脚步杂乱，直冲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