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露笑得很有分寸,回答也无懈可击:
“我们合伙做生意,就要有契约精神,既然商量好三人平分,肯定就要按照规则,履行每人获益13333.33元的承诺。”
方局涨红了脸,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苏天佑很淡定。
当初搞铅印辅导资料的合伙,是他提出的,规则也是他定的。
而且苏天佑并没有改变规则的意思。
他没有坚决阻止方局,只是想看看陈露的态度。
仅此而已。
陈露看着苏天佑说:“苏哥定下的分红规则,自己不会反悔吧。”
苏天佑说:“那肯定不会,我说得很清楚了,原来的分红规则不变。”
方局朝拱形房顶,直翻白眼,鼻孔重重哼一声。
陈露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那太好了,也就是说,13333.33元属于我了?”
苏天佑平静说道:“没错,大致再有一周时间,货款就会收齐,你就能领到属于你的13333.33元。”
陈露长吁一口气。
“我从来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钱。”
方局头拧到一边,冷笑不语。
陈露抿嘴一笑,问苏天佑:
“我想从我自己的13333.33元中,取出3333.33元,捐献给苏伯母去BJ治病,你没意见吧。”
苏天佑猛然愣住了。
陈露太聪明了。
她坚持分红规则,同时又个人化地表达了和方局一样的心意。
陈露是从哪儿得知,他搞教辅资料,是为了给母亲看病?
方局顿时笑逐颜开,看向陈露,笑出声来:
“陈露,你可真行,我差点把你当成了葛朗台,当成了王熙凤,哈哈哈。”
陈露白一眼方局,含笑揶揄道:
“方哥真以为我贪财忘义呀,瞧你刚才那说风就是雨的样子,像是要把人吃了一样。”
“嘿嘿,还是妹子你高明啊。”方局面带愧色,一顿狠夸,“银行干部就是聪明,比待业青年脑子好使。”
苏天佑笑道:“小陈,你心意我领了,这钱我肯定不能收。”
陈露说道:“你这就奇怪了,我自愿做善事,为苏伯母捐赠医疗费,你又不是当事人,凭什么拒绝?关你什么事了。”
方局热烈响应:“我完全同意陈露同志的做法,我也要捐出3333.33元,为苏伯母治病。”
苏天佑心头一热,沉吟不语。
陈露说道:“大哥,你可别纠结了,出门在外花钱如流水,人命关天,没钱可就坐蜡了。”
“现在看病要紧,别再什么钱不钱的了,我这1万先存着不花。”方局慷慨说道,“你去BJ看病,钱不够用,立马给我发电报,我从邮局给你汇过去。”
“我也一样,看病要紧。”陈露毫不犹豫点点头。
苏天佑眼睛湿润,垂下眼睑,“好吧,我听你们的。”他尽量控制嗓音,以免颤抖。
难得的好兄妹啊!
……
苏天佑回到家中,苏天薇从里屋冲出来,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仰头对苏天佑说:
“哥,今天学校的歌咏比赛,我们班得了第一名。”
“嗯,那太好了。”苏天佑摸一下妹妹的圆脑瓜,“好好练歌,以后有机会可以参加全市歌咏比赛。”
“好的,老师也这么说。”苏天薇问道,“哥,我如果参加全市歌咏比赛,你能给我买一双黑皮鞋吗?”
“当然,那是必须的,比赛前三天告诉我,我们去百货公司商场买。”
苏天薇一阵欢呼。
沈兰英眉头微皱。
“天薇快去做作业。”
她打发走女儿,忧虑的目光,看向大儿子。
苏天佑立刻读懂了母亲眼中的意思。
母亲所忧虑的,肯定是他给妹妹买大白兔奶糖、买红裙子,钱是从哪里来?
最近一段时间,他早出晚归,特别是前几天,去苏州给教辅资料拉广告,母亲肯定起了疑心。
苏天薇进了里屋写作业。
沈兰英问道:“天佑,你最近在外面,到底在干什么?”
“参加诗社的活动,赚点稿费。”
沈兰英的眼神一下锐利起来:
“天佑,爸妈从小就教育你们兄妹三个,不能对父母撒谎,你说实话!”
苏天佑大脑飞快运转,“呃……”他揣测母亲已经知道了《状元笔记》的事。
“你说实话!”沈兰英声音也变得同样锐利了。
苏天佑还在考虑是否负隅顽抗,沈兰英直奔主题,厉声问道:
“《状元笔记》是怎么回事?”
苏天佑心中一怔,“谁泄露了这件事?”他马上想到了方局。
那天,隔壁刘家李彩粉和刘乐康吵架,方局来家中提说起《状元笔记》。
苏天佑以为父母在侧耳倾听隔壁的吵架,忽略了方局说漏嘴的话。
没想到母亲听得一清二楚,把“状元笔记”四个字,记得一清二楚。
“说呀,《状元笔记》是怎么回事?”沈兰英脸色越发不悦。
“什么《状元笔记》?”苏天佑装傻充愣,想引出母亲的信息来源。
如果信息来自方局那天说的话,一切好办。
信息来自隔壁李彩粉,那麻烦就大了。
这事在前世市场经济年代,再正常不过了;在这个年代,按投机倒把罪论处,也是可能的。
沈兰英怒道:“隔壁刘家吵架那天,小方来咱家说什么《状元笔记》,你示意他别说,我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有鬼,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大福从套间走出来,“天佑,你最近的行为,我们早就注意到了,你坐下,我们好好谈谈心。”他一脸严肃,在方桌旁的椅子上坐定。
沈兰英在另一侧椅子上坐下来。
苏天佑心中笑道:“这阵势,是要过堂嘛,说还是不说呢?”
苏天佑略作思考,觉得这件事再瞒着父母,也没什么必要了。
他准备带母亲去BJ看病,看病开销不会小,父母肯定会问钱的来路。
《状元笔记》的事情,迟早是要向父母讲的。
但用什么方式讲,讲到什么程度,必须拿捏好。
这件事要让刘乐康一家子知道,他们绝对会借题发挥,借机整人的。
苏天佑大脑快速运转,思索着怎么把这件事给父母讲明白。
这个年代的三观,与苏天佑改革开放后的三观,毕竟还是有所区别的。
苏天佑正要说时,忽听有人敲门。
不等苏家人回应,门已推开,只见刘乐康皮笑肉不笑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