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冉家杀胡经

崔浩此时内心是绝望的。

倒不是因为冉裕死了，先不论他现在还不知道冉裕已经死了。就算真的知道了，以他目前对冉裕的痛恨，恐怕也只会拍手称快。

真正令他绝望的是，远处山谷那一支军容齐整的兵马。

山贼们天天脑袋别在裤腰上生活，自然是要想尽办法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而独龙寨后山这一条隐蔽的出山山谷，便是崔浩为自己留的后路之一。

现在，后路变死路了。

那支兵马看着足有数百人，打的是崔浩再熟悉不过的“谢”字旗，驻扎在山谷正中。这种扎营方式，明摆着就是来堵人的。

“妈的，是谁出卖了老子！”

崔浩暗骂一声，正要起身回转，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崔当家，别来无恙啊。”

崔浩心里一惊，回身便是一刀。

“叮！”

金铁交击之音响起，一道火花在刀刃碰撞之间绽放。

来人是一名黑脸大汉，崔浩认得对方，谢氏部曲的军主之一，二人之间交手过数次。

崔浩并不恋战，一刀过后，抽身便退，向着来时方向狂奔。

黑脸大汉见此，却并不追击，只是站在原地戏谑一笑。

崔浩回首间看见了这一幕，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却见远处半山腰上，突然杀出来了数十名王氏部曲，为首之人，正是身披黑甲白袍，手持丈八长矛的赵晨。

“既来之，休走之！”

崔浩见此，目眦欲裂，仰天长叹道：

“吾命休矣！”

……

……

战争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才逐渐进入了尾声。

独龙寨一千山贼，在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的联手清剿下，几乎全军覆没。

此时的王氏中军大帐中，正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众多军官互相夸耀着各自的战功，一句句恭喜与自谦的说辞在帐中并未有过停歇。

不过众人每次自谦之时，总要说上那么一句。

“这都要多亏了王郎君的天雷。”

而作为此战第一大功臣的王凝之，此时却并不在大帐之中。

倒不是王凝之自视甚高，不屑于与民同乐。

而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或者说，更感兴趣的事。

此时王凝之正独自在自己的私人营帐之中，兴致勃勃的翻看着手中的一本书。

书的封皮上沾染着些许血迹，血迹之下，依稀能辨认出书名——《杀胡经》。

这是王凝之从冉裕尸体上搜出来的，本以为是什么宗教典籍，翻开之后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本王凝之心心念念的武功秘籍。

而且是武悼天王冉闵编写的武功秘籍。

其中不仅记载着种种武学招式，冉闵毕生的武学经验，甚至还包含着一门内功心法。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真有所谓的内力真气，但看着这门心法言之凿凿，从呼吸吐纳到站桩打坐都写的有鼻子有眼的，王凝之还是打算跟着练练。

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再说，万一真的练出了一些东西，自己不是赚大了？

按照书上所言，王凝之在榻上勉强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开始按照书上所述，开始意守丹田，呼吸吐纳。

吐纳过后，便是站桩。站桩过后还有走桩，然后周而复始。

一个时辰过后，精疲力尽的王凝之瘫软在榻上，大口喘着粗气。

果然，练武无论是内功还是外功，都是极为累人的。

短暂的调息过后，待气息逐渐平缓，王凝之闭目凝神，细细感知着全身。

身上没有气劲，小腹没有暖流，就连太阳穴都没有鼓起。

“好像没什么变化啊？难道是因为我练得时间太短了？”

正疑惑间，王凝之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低头望去，竟然只见小腹，不见脚尖。

“靠，这门心法，原来是这个作用吗？”

……

……

独龙寨被剿灭一事，在短短的几天内，便传遍了整个会稽。

与之一同传播出去的，还有一则传言。

琅琊王氏王凝之，会仙法，能御雷。

“一派胡言！”

余姚虞氏庄园中，虞氏族长一耳光甩在前来报信的仆役脸上。

“这王凝之不过黄口小儿，如何能得仙人青睐，赐下仙法？”

余姚虞氏，以儒学传家。而当今虞氏族长为了保住自身的士族地位，试图迎合东晋一朝尚玄的风气，逐渐开始由儒入玄。

自己修道修了三十多年，都没有见过仙人，这王凝之何德何能？

琅琊王氏那般跋扈，如今竟然还有子弟能得仙缘，那仙人岂不是瞎了眼？

定然是那王凝之使了什么装神弄鬼的邪术，想要蒙蔽世人。

不过这种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现在是万万不敢出去说的。

如今琅琊王氏刚刚轻松剿灭了祸害会稽这么多年的独龙寨，如今威势正盛，现在实在不宜触其霉头。

“去把虞说叫来。”

一名仆役得了命令，匆匆出门而去，不多时，便领着一位衣冠博带的中年男子回来了。

虞说，余姚虞氏子弟，曾参加了三月初三的那场兰亭集会。

“族长，您唤我何事？”

虞氏族长换起一副亲切的笑脸，上前两步，对着虞说言道：

“虞说啊，昨日琅琊王氏打了胜仗，你且代表我余姚虞氏去祝贺一番。”

然后他压低声音嘱咐道：

“顺便看看那王凝之，是否真有传闻中那般，能召天雷的本事。”

……

……

“阿遏，道韫，你们怎么看？”

谢安听完谢朗的讲述，并未第一时间发表看法，而是饶有兴趣的将问题抛给谢道韫姐弟二人，

“或许是霹雳车一样的东西？”

谢玄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霹雳车就是改进过后的一种投石车，三国时期在曹操军队中大量装备，因为“其声如霹雳”而得名，威力极大。

“仅从声音上说，确实相似。”谢安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可是霹雳车太过庞大，根本无法搬运上山。不可能是霹雳车。”

谢道韫低头凝思，突然言道：

“听阿胡描述，叔平兄长是用一个木桶引来的天雷，那木桶中称为火药的物件，会不会是石脂水？”

石脂水便是石油。

谢安一见这两人都是这种态度，不禁摇头失笑道：

“鬼神，古今圣贤所共传。你二人为何就未想过，王叔平真的会雷法？”

谢玄腰板一挺，直言：

“子不语怪力乱神。”

谢道韫则是轻声说道：

“叔平兄长既然说那叫火药，而不是雷法，那我便是信的。”

“哈哈哈。”谢安闻言大笑出声，指着二人说道：

“好，那你们二人便替我再走一遍琅琊王氏，问问那王叔平，那木桶中装着的，究竟是药，还是他的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