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肉与药香混合的刺鼻气味将林寒呛醒。他发现自己赤身悬在青铜鼎上方，手腕静脉插着根透明细管，金红色的血液正缓缓流入鼎中。每滴血落下，鼎内墨绿色液体就翻腾出人脸状的泡沫。
“抽了三天龙血还能醒，不愧是皇脉。“
林寒艰难转头。石室角落坐着个穿五彩羽衣的侏儒，正用骨针挑弄鼎中液体。那人转头露出布满脓包的脸——竟是张半人半蟾的怪相。
“别费劲挣扎了。“侏儒蹦跳着靠近，指甲划过林寒胸口的龙鳞纹，“蚀脉金针封了你的龙气，现在比待宰的猪强不了多少。“
墙壁上的火把突然变成惨绿色。石门无声滑开，八个赤膊大汉抬着顶猩红轿子进来。轿帘上绣着百种毒物图案，帘子掀开时飘出粉红色烟雾。
烟雾中伸出一只完美无瑕的手。手指轻勾，林寒就被无形力量扯到轿前。他终于看清轿中人——是个戴青铜面具的女子，裸露的肩头趴着条晶莹剔透的小蛇。
“心跳速度比常人慢六成。“女子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声，“墨沧那老奴倒是教得好，连龟息术都传了你。“
林寒突然暴起，头槌撞向对方面门。这一动才惊觉脚踝上套着玄铁环，两根骨刺瞬间弹出，直接扎穿跟腱。
“有血性。“女子不避不闪，林寒的额头在距面具三寸处再难前进，“本座毒医仙就喜欢硬骨头。“
她突然摘下面具。林寒预期看到的是腐烂的面孔，却撞上张倾国倾城的脸。只是那双瞳孔——竖直的细线在琥珀色虹膜中收缩，分明是双蛇瞳！
“很奇怪？“毒医仙的舌头分叉了，“当年七圣分食龙皇，我抢到的是眼睛。“她突然掐住林寒下巴，“现在，该看看你脑子里的东西了。“
冰凉的手指按上太阳穴的瞬间，林寒眼前炸开无数画面。但这次不是龙皇记忆，而是他自己最隐秘的往事：
五岁那年高烧不退，有个蓑衣人往他嘴里塞了颗腥苦的珠子；十二岁在山洞避雨，岩壁上的龙形石刻突然没入他眉心；上月采药跌落悬崖，半空中有什么东西托了他一把...
“原来如此。“毒医仙的声音像沾了蜜的刀，“墨沧这老狗，竟把龙皇逆鳞分成九份，每年喂你一份。“
剧痛突然从脑海深处爆发。林寒感觉有东西在翻检自己的记忆，就像屠夫翻找牲畜内脏。当那力量触及龙潭下的传承时，丹田突然传来碎裂声。
“不好！“毒医仙急速后退。
林寒的脊椎节节亮起金光。插在颈后的金针被一点点逼出，针尾滴落的液体将石板腐蚀出蜂窝状的洞。他无意识地念诵起晦涩咒文，石室内所有金属器具开始共振。
“玉骨雷音？！“毒医仙第一次露出惊容，“快制住他！“
侏儒抛出张银色丝网，网上每个结点都缀着人牙。巨汉们抽出淬毒骨矛，可所有攻击都在距林寒三尺处悬停——他周身不知何时浮现出九枚旋转的龙鳞虚影。
“哗啦！“
悬吊的青铜锁链突然活过来般缠住巨汉们的脖子。林寒双眼完全变成金色，抬手虚抓，侏儒就像被无形大手捏住般变形扭曲。
毒医仙却笑了。她肩头的小蛇闪电般射出，咬住林寒正在龙化的右手。金光顿时一滞，鳞片生长速度明显变缓。
“强弩之末。“她从发髻拔下根骨簪，“正好取你的玉骨...“
地面突然震动。石室顶部裂开大缝，月光如瀑倾泻而下。借着月光林寒看到骇人景象——石室竟建在一具巨型蛇骨的头颅内！
更惊人的是月光中飘落的身影。那人踩着片枫叶缓缓降落，腰间七枚玉铃叮咚作响。
“叶红漪！“毒医仙的蛇瞳缩成细线，“剑阁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来人身着枫叶纹劲装，马尾辫上系着银铃。看似十八九岁的少女，抬手却是一道横贯石室的剑气。
“轰！“
蛇颅石室被劈成两半。林寒随着坍塌的锁链坠落，被剑气余波掀飞到十丈外的乱石堆。他挣扎着爬起，看见毒医仙的轿子已化作满地碎木，轿帘上的毒物刺绣却活了过来，正与漫天枫叶缠斗。
“七圣盟约写得明白。“少女声音清冷似山泉，“龙族相关事务由剑阁全权处理。“
毒医仙尖笑，五彩毒雾从七窍喷出：“那老东西的盟约早该废了！“她身形暴涨，华服下伸出布满鳞片的蛇尾，“这小子体内的龙皇记忆，本座要定了！“
林寒趁机想逃，却发现双腿不听使唤——跟腱伤口流出的血已变成紫黑色。此时两道身影在半空交错，毒雾与剑气碰撞出刺耳的摩擦声。
突然有片枫叶飘到他面前。叶尖渗出滴露水，落地竟化作个巴掌大的水人儿。
“含住。“水人发出少女的声音，递来颗冰晶状的物体，“能解蝮蛇涎。“
林寒迟疑间，远处战斗形势突变。毒医仙的蛇尾缠住少女右腿，毒牙眼看就要刺入脚踝——
“叮！“
七枚玉铃同时脱鞘，在空中结成剑阵。毒医仙惨叫后退，左肩多了个透明窟窿。少女趁机甩出三道符箓，爆开的金光中传来毒医仙怨毒的诅咒：“叶红漪！你师父当年...“
余音被爆炸声淹没。林寒刚把冰晶含入口中，就觉后领一紧，整个人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
“别吐出来。“少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是千年雪魄，能暂时压制你体内暴走的龙气。“
林寒发现自己被拎着在山林间飞跃。每次落脚都有枫叶自动垫在脚下，托着他们滑翔数十丈。月光下能看到少女右腿已乌黑一片，却仍保持着惊人速度。
“为什么救我？“林寒舌头发麻，雪魄的寒气让他说话含糊不清。
少女突然急停。她将林寒扔在棵古松枝桠间，自己单膝跪在另一根树枝上，七枚玉铃悬浮在周身。
“因为你是钥匙。“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龙鳞烙印，“我需要你打开被封印的...“
破空声打断了她的话。三支缠绕电光的箭矢呈品字形射来，与先前在龙潭边如出一辙。
“雷尊的人？“少女挥剑格挡，却见箭矢中途自爆，漫天铁砂组成雷电牢笼罩下。
更糟的是林寒体内的龙气突然暴动。雪魄被急速融化，金色鳞片从脖颈开始向上蔓延。他痛苦地抓住树枝，却听见“咔嚓“一声——整根枝干被龙化增生的体重压断了。
下坠过程中，林寒看到少女被雷电牢笼困住，而远处树梢上，三个戴雷纹面具的身影正在搭箭。最可怕的是天边——有朵乌云正以违反常理的速度逼近，云中隐约可见轿辇轮廓。
“屏息！“少女突然捏碎腰间一枚玉铃。
林寒本能闭气。爆开的铃铛化作粉色烟雾，瞬间笼罩方圆百丈。他感觉有冰凉的手抓住自己脚踝，接着是土石挤压的窒息感——竟是被拖入了地下！
黑暗。潮湿。压迫感。
林寒像被塞进狭窄的陶罐，在泥土中高速移动。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他像萝卜般被“拔“出地面。
这是个天然溶洞，岩壁上生满发光苔藓。叶红漪靠在钟乳石边包扎伤腿，玉铃短了三枚。旁边站着个穿土黄色斗篷的侏儒，正用长指甲剔牙。
“地行孙？“林寒想起镇上说书人讲的精怪故事。
侏儒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钉子般的尖牙：“现在的小辈，连土遁术都不认识了？“
叶红漪扔来件粗布衣：“穿上。你的龙化症状暂时压制住了，但雪魄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
林寒这才发现上半身衣物早被撑裂，右臂完全覆盖着金色鳞片。更可怕的是胸口——心脏位置有个清晰的掌印，皮下组织呈现蛛网状黑线。
“毒医仙的腐心掌。“少女皱眉，“按理说龙血应该百毒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