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渔第三次偷瞄林晓阳的数学作业时，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开学两周以来，这位转学生的数学作业几乎全错，但他似乎毫不在意。每次老师发回作业，他都随手塞进抽屉，连看都不看一眼。
“你……“周小渔咬了咬下唇，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作业本的边角，“需要帮忙吗？“
林晓阳正趴在桌上打瞌睡，闻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看向她：“嗯？“
“你的数学作业。“周小渔指了指他桌上那张满是红叉的纸，“错了很多。“
林晓阳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咧嘴一笑：“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
“但期中考试快到了。“周小渔声音越来越小，“李老师说过，这次成绩会计入期末总评……“
“你人真好。“林晓阳突然凑近，周小渔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糖味道，“不过我真的没事。倒是你——“他话锋一转，“英语课为什么不举手？我看你笔试成绩很好啊。“
周小渔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昨天英语口语练习时，老师点名让她朗读课文，她紧张得声音发抖，念错了好几个单词，全班哄堂大笑。那是她最想忘记的尴尬时刻。
“我……我不擅长那个。“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那我们做个交易吧。“林晓阳突然说，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你帮我补习数学，我帮你练习英语口语。怎么样？“
周小渔惊讶地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睛。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此刻弯成了月牙，让她想起昨晚在阳台上看到的那轮新月。
“可是……你的英语……“
“我在国际学校待过两年，口语还行。“林晓阳耸耸肩，“我爸工作调动太频繁，我转过四次学。“
周小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对成绩毫不在意——对于一个随时可能转学离开的人来说，确实没必要太投入。
“成交。“她听见自己说。
“放学后图书馆见？“林晓阳问。
周小渔点点头，心跳突然加快了一拍。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周小渔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看着林晓阳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教室。
陈婷从后排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小渔，你和那个转学生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周小渔手一抖，铅笔盒“啪“地掉在地上。
“全班都看到了，今天上午你们头碰头说了好久的话。“陈婷帮她捡起散落的笔，“张雅说你们肯定在交往。“
周小渔的耳朵瞬间变得滚烫：“胡说什么！我们只是……只是讨论学习。“
“哦～“陈婷拉长声调，“那你脸红什么？“
“我没有！“周小渔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我先走了，明天见！“
她几乎是逃出了教室。
学校的图书馆在放学后总是很安静，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格格光斑。周小渔在角落里找到了林晓阳，他正歪在椅子上看一本英文小说，两条长腿随意地伸在过道上。
“嗨。“她轻声打招呼，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下。
林晓阳合上书，露出封面——《The Catcher in the Rye》。
“你喜欢这本书？“周小渔有些惊讶。
“你也看过？“林晓阳眼睛一亮。
周小渔点点头：“主人公那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很真实。“
“我就知道你会懂。“林晓阳的笑容让周小渔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温暖，“好了，老师，今天教什么？“他调皮地眨眨眼，推过来一张满是红叉的试卷。
周小渔深吸一口气，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笔记：“我从基础知识开始讲吧。你先把这些公式抄下来……“
“等等，“林晓阳皱眉，“不能直接教我怎么解题吗？背公式太无聊了。“
“但公式是基础啊！“周小渔坚持道，“不打好基础怎么……“
“我有个主意，“林晓阳打断她，“你给我出道类似的题，我做错了你告诉我哪里错了，这样记得更牢。“
“那太没系统性了……“
“试试嘛！“林晓阳已经抽出一张空白纸，“来吧，出题。“
周小渔咬着嘴唇，勉强出了道题。令她惊讶的是，林晓阳的解题思路其实很清晰，只是总是在一些小细节上出错——正负号搞反、忘记开根号、抄错数字……
“你这不是不会，是粗心啊！“周小渔忍不住说。
林晓阳满不在乎地笑笑：“所以我爸总说我不认真。“
“那你就认真一点啊！“周小渔突然激动起来，“数学是很严谨的学科，每一步都要……“
她戛然而止，因为发现林晓阳正盯着她看，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了？“她不自在地问。
“没什么，“林晓阳轻声说，“就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你讲题的时候……眼睛会亮起来，像星星一样。“
周小渔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慌忙低头，假装整理笔记以掩饰发烫的脸颊：“该、该你教我了。“
英语口语练习比周小渔想象的轻松许多。
林晓阳没有让她死记硬背，而是模拟各种场景——点餐、问路、自我介绍……他甚至教她几个地道的俚语，逗得她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起来很好看。“林晓阳突然说，“应该多笑笑。“
周小渔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从未听过有人这样直白地夸她。父母总是说“还可以更好“，老师则说“不要骄傲“。
“谢谢。“她小声说，感觉脸颊发烫。
“明天继续？“收拾书包时，林晓阳问。
周小渔点点头：“嗯。“
“那这个给你。“林晓阳递过来一本笔记本，“我的英语笔记，可能对你有用。“
周小渔接过笔记本，封面上画着一个简陋的篮球涂鸦。她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数学笔记本：“这个……给你。“
“哇，好整齐。“林晓阳翻开她的笔记，惊叹道，“你连画图都用尺子啊？“
“当然啊，不然不准确……“
“周小渔同学，“林晓阳突然正色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周小渔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低头拉上书包拉链。当她再抬头时，发现图书馆管理员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脸上挂着“我懂“的微笑。
“我们被误会了。“走出图书馆时，周小渔小声说。
林晓阳大笑：“让他们误会去吧。“他拍拍书包，“明天见，小老师。“
回家的路上，周小渔的心跳一直不太正常。
她想起林晓阳说“你笑起来很好看“时的表情，那么真诚，那么……温暖。就像他整个人一样，像一团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太阳，突然闯进她循规蹈矩的世界。
当晚睡前，周小渔第一次没有立刻关灯睡觉，而是翻开林晓阳给她的笔记本。出乎意料的是，里面不仅有工整的语法笔记，还有不少手抄的英文歌词和诗歌。
在最后一页，她发现了一行小小的字：
“希望有一天，我能找到一个懂我的人。——LXY“
周小渔轻轻抚过那行字迹，突然很想知道，写下这句话时，林晓阳在想些什么。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书桌上，她忽然觉得，明天的数学课，似乎没那么枯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