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追捕

当剑胚重新回到陆寒手中的时候，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但是他能感受到，有某种东西在他的血管中涌动，仿佛是火，又好像是风，还宛如无数细小的剑在切割他的骨骼。

赵二狗颤抖着声音呼唤他：“寒...寒哥？”

陆寒抬起头。

夕阳透过篱笆洒落进来，将他的影子拉长。他脸上的血迹尚未干涸，但那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仿佛是那经过七次淬炼的精铁。

“师父。”

陆寒低声说道，声音嘶哑得难以辨认。

“我不会让您白受伤的，我会给您报仇。”

剑胚在他掌心轻轻颤动，仿佛是在回应他。

院子外传来乌鸦的叫声，比之前更加凄厉了。

陆寒手中的剑胚持续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就像一块烧红的炭。

他低头看向王铁匠，老人的衣服已被血水浸透，那张原本朴实无华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喉咙里发出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喘息。

刚才那一剑刺得极深，陆寒甚至能看到伤口中翻出的血肉，这是一处致命伤，如果不立即治疗的话，师父恐怕熬不过今夜。

“师...师父...”

他轻柔地摇晃着王铁匠的肩膀，声音颤抖着。

老人的眼睑轻轻颤动，朦胧的双眸终于聚焦在了陆寒的面容之上。王铁匠嘴唇微启，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他的手腕说道：“小...小寒...走...”

“我不会离开的。”

陆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泪水和脸上的血滴一同滴落在王铁匠的胸口。

“我背您去医馆，青阳城的孙大夫治疗刀伤最擅长了，我这就...”

“已经太迟了。”

王铁匠的手指无力地垂落下来，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挥动手。

“他们...他们是为了你而来...这把剑...这把剑非同小可...”

他的目光扫过陆寒手中的剑胚，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沫溅到了陆寒的手背上。

“听...听我的话...带着二狗...快逃...”

院子外，枯枝断裂的声音清晰传来。

陆寒猛然抬头，透过篱笆看到槐树后闪过几道黑影，乌鸦的叫声刺耳，仿佛是某种暗号。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刚才那六名黑衣人不过是先行探路的——既然幽冥宗能够追踪到这个剑意，肯定不会只派遣这么几个人过来。

“寒哥。”

赵二狗不知何时从柴房中跑了过来，怀中还抱着一个粗布包裹。

“我已将你的换洗衣物和师父藏匿的碎银子都收拾妥当！还有...还有半块炊饼！”

他的话语中带着哽咽，脸上还留有未拭去的泪痕。

“我们...我们快逃吧，我知道后山有个废弃的土地庙，以前偷烤红薯时就在那儿，别人肯定不知道的。”

陆寒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他能感受到，体内涌动着一股热流，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剑在血管中游走，连呼吸时都感到阵阵刺痛。

但此刻他无暇顾及这些——王铁匠的身体愈发冰冷，赵二狗紧抱包裹的手颤抖不已，包裹也随之剧烈晃动，篱笆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听起来至少有十几人。

“二狗，快来帮忙。”

陆寒一边说着，一边蹲下，将王铁匠横抱起来。

这老人看似瘦弱，此刻抱起却沉重如山。

赵二狗急忙跑来，身体仍微微颤抖，伸手托住了王铁匠的腿弯，口中说道：“我...我能扛得动。昨天我还帮张屠户搬过半边猪肉，我来吧。”

这时，陆寒肘弯处的剑胚突然变得炽热。

他低头望去，只见剑身那幽蓝的光芒比之前更加耀眼，剑身上那些模糊的符文竟开始活动，宛如一条条活生生的银蛇。

与此同时，他的耳畔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嗡嗡声。

这声音并非人语，更像是某种共鸣，仿佛这把剑在向他低语：“随我来。”

陆寒紧咬牙关，决断地说：“我们走后门。绕到菜地里，然后朝西山那边走。”

陆寒依稀记得，青阳城西边的山脚下有一片野竹林。儿时他与赵二狗去掏鸟窝时，在那林子里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地洞，或许能在那儿暂避一时。

刚走到后门口，便听到院子外传来一声大喊：“人在这儿！别让那小子逃了！”

陆寒听到这声音，立刻感到背脊一紧。他甚至能听到铁器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显然是那些刺客已经撞开了前门。

赵二狗吓得双腿一软，差点没把王铁匠摔到地上。

陆寒一手托着老人，另一只手紧握的剑胚突然自行外露三寸，那幽蓝的剑芒瞬间将门框上的铜环割断，“当啷”一声，铜环坠落至地。

“别害怕。”

陆寒望向赵二狗那苍白的脸庞，这对他来说是第一次主动去安慰别人。

“跟紧我，不要放手。”

赵二狗用力地点了点头，尽管鼻涕和眼泪在脸上糊成一团，但他紧紧抓住王铁匠的裤腿，坚决不放。

陆寒深吸一口气，紧紧抱着师父，冲进了暮色之中。

风声呼啸，铁锈味与血腥味不断侵袭着鼻腔。

陆寒能感受到剑胚仿佛在催促他加速奔跑，再快一些——他们身后，至少有二十个身影冲破了篱笆，乌鞘剑在夕阳的映照下寒光闪闪，连成一片。

西山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就在前方。

陆寒的额头渗出冷汗，王铁匠的血浸透了他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感觉异常不适。

赵二狗的喘息声如同破旧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但是他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有发出哭声。

剑胚的光芒映照着他们三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拉得极长，仿佛三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我们到了！”

赵二狗突然大喊，手指指向竹林边的土坡。

“就在那儿...那个地洞就在坡下！”

陆寒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只见土坡上的野蒿随风摇曳，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他正准备冲过去，手中的剑胚突然剧烈震动，划破了他的手掌。

就在这时，左边的灌木丛中“唰”地窜出两个黑影，乌鞘剑的尖端几乎触到了陆寒的后背。

“想逃？你逃得了吗？”

为首的刺客冷笑着说道。

“幽冥宗要抓的人，还没有一个能活着逃脱的...”

话音未落，陆寒手中的剑胚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

那两名刺客的剑尚未刺下，眼前便是一道寒光掠过，待他们再次睁眼时，只见乌鞘剑已被彻底斩断，切口平滑如镜，剑刃上的血甚至未来得及滴落。

“这...这是剑意的力量！”

刺客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恐，转身便仓皇逃走。

陆寒并未追赶。

他审视着手中的剑胚，又望向怀中气息奄奄的王铁匠——老人家的眼睑已合上，仅剩最后一口气悬于喉间。

赵二狗扯了扯他的衣袖，带着哭腔说：“寒哥，地洞就在那边，我们...我们进去躲一下吧。”

远处，更多的脚步声传来，宛如闷雷在大地上滚动，每一声脚步，都让陆寒的心头一紧。

陆寒抬头望向渐暗的天空，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能感受的到，体内的热流愈发汹涌澎湃，仿佛随时都可能冲破身体而出。然而此刻他心中很清楚，如果他们在这停留，师父必死无疑，二狗也难逃一劫，而他，或许会沦为被剑意操控的怪物。

“快走。”

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声，随即抱起王铁匠，冲进了土坡上的那个地洞。

赵二狗紧随其后，手颤抖着掏出火折子。

在火光摇曳中，陆寒瞥见了王铁匠那苍白的脸庞，赵二狗眼中的泪光，以及剑胚上流转的符文。

此时，洞外的脚步声愈发临近，紧接着传来一声大喊，那声音异常尖锐，在暮色中传得很远：“找到他们了！”

洞外的月光被乌云遮蔽。

陆寒轻手轻脚地将王铁匠安置在干草堆上，而此时剑胚发出的光芒更加耀眼，仿佛一簇永不熄灭的鬼火。

在这昏暗的地洞内，光芒映照出三张紧张的面孔，还能隐约看到洞外逐渐逼近的二十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