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密谋曝光

陆寒在静室里坐了整夜。

烛火燃到第三根时,残玉表面的水珠终于凝结成细流,顺着掌纹渗进袖口。

他盯着剑鞘上那道裂痕,仿佛能透过青黑色的剑纹,看见昨夜秦昭眼底的阴鸷。

“当这杀性吞了你,你就会明白,我们才是同类”。

窗外的梆子声敲过五更,他摸了摸嘴角干涸的血渍,指腹触到残留的铁锈味。

镇邪剑突然在剑鞘里轻颤,像是在回应他翻涌的情绪。

“吱呀”一声,静室木门被推开。

萧无尘的玄色道袍带起一阵风,鬓角的霜色比昨日更浓,眉峰紧拧成一道冷硬的线。

“演武场集合。”

他只说了半句,转身时玄铁剑的剑穗扫过门槛,发出细碎的金铁相击声。

陆寒握紧残玉起身,发现指尖已经被掐得泛白。

他跟着萧无尘穿过晨雾未散的长廊,远远便看见演武场中央立着道月白身影——是苏璃。

她抱着药囊的手微微收紧,目光扫过他时顿了顿,像是在确认他是否安好。

“秦昭在找‘九幽血阵’。”

萧无尘的声音像寒铁敲石,震得演武场的铜铃嗡嗡作响。

“三日前,青岚山山民上报说半夜听见婴儿啼哭,巡山弟子在乱葬岗发现了生魂被抽离的尸体。”

他玄铁剑往地上一戳,剑刃没入青石板三寸。

“经药王谷残卷比对,那是用百村生魂为引,祭炼阴煞之力的禁术。”

陆寒的手指猛地收紧,残卷上“聚百村生魂为引“的字迹突然在眼前清晰。

苏璃转头看他,眼底翻涌着暗潮——他们都想起昨夜静室里,陆寒攥皱的纸页上,正写着同样的字句。

“这血阵需配合上古阴器才能启动。”

苏璃上前一步,腰间的药囊随着动作轻晃。

“而陆师弟的残玉...”她的目光扫过他胸口,“很可能就是关键。”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松针打在陆寒脸上。

他摸了摸残玉,凉意顺着指尖窜上脊梁——原来秦昭说的“九幽冥狱开”,不是威胁,是预告。

“所以他昨日在我体内种鬼纹,是要催发杀性当引子?”

陆寒声音发哑,右手无意识地攥紧镇邪剑。

“等杀性吞了我,就能用我的命祭血阵?”

萧无尘的手掌按在玄铁剑上,剑刃发出嗡鸣:“那鬼纹是阴魂蛊,会顺着血脉啃噬心神。”

他盯着陆寒泛青的指节,喉结动了动。

“但你体内的残玉...”话未说完便被苏璃打断。

“我要去青岚山。”

苏璃的匕首突然出鞘,寒光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

“那里有座废弃的药王谷分殿,我小时随师父去过,地下藏着历代谷主的手札。”

她转头看向萧无尘,“或许能找到血阵的解法。”

萧无尘沉默片刻,抬眼看向人群后方:“刘明、柳青。”

“弟子在。”两道身影从人群中走出。

刘明抱剑行礼,剑穗上的银铃叮当作响;柳青则从袖中摸出一枚青铜铃,轻轻一晃,铃声清越如鹤鸣:“我带了追迹铃,能寻到半月内的气息。”

晨光漫过演武场的飞檐时,四人已经踏上了青石板路。

陆寒走在最前,镇邪剑的剑柄被掌心焐得发烫;苏璃跟在右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柄上的云纹——那是她家族唯一的遗物;刘明断后,目光像鹰隼般扫过每一片树影;柳青落在最后,追迹铃在她掌心泛着幽光,每走十步便轻晃一次。

青岚山的晨雾还未散尽,松针上的露水打湿了众人的鞋袜。

行至半山,柳青突然停步,追迹铃的铃声骤然变尖。“有问题。“她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这里的土被翻过,还混着阴煞之气。”

陆寒蹲下去,果然看见泥土里嵌着半片黑色鳞片——和秦昭阴煞幡上的装饰一模一样。

苏璃抽了抽鼻子,目光扫向东边的密松林:“腐肉味。”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被阴煞之气侵蚀过的活物。”

刘明握紧了剑:“我去探路。“他刚要动,陆寒却拉住他的衣袖:“一起。”

四人呈扇形散开,踩着枯枝往树林里走。

越往里,阴煞之气越重,松叶上凝结着黑霜,连鸟鸣都变得嘶哑。

忽然,柳青的追迹铃“当”地一声坠地,青铜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前面有东西。”

她的声音发颤,指着十米外的老松树——树干上几道深痕正在渗血,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像是被什么带毒的利器划开的。

陆寒摸了摸伤口,指尖刚碰到血珠便传来灼烧感。

他迅速擦在剑鞘上,抬头时正看见苏璃盯着树后某处,瞳孔缩成针尖:“那是...”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枝叶晃动的声响。

陆寒本能地挥剑,镇邪剑擦着一道黑影划过,劈下几片带血的碎布——玄色,和秦昭的大氅同色。

“走。”

萧无尘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不知何时他已站在山路口,玄铁剑直指前方的山坳。

“前面是废弃的藏剑洞。”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

“秦昭的秘密,应该就在那里。”

陆寒望着洞口涌出的黑雾,喉结动了动。

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藏剑洞的洞口像巨兽张开的嘴,黑雾裹着腐臭的潮气涌出来,呛得苏璃偏过头去。

陆寒走在最前,镇邪剑的剑柄突然发烫,残玉贴在胸口突突跳动——这是他觉醒剑意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危险的方向。

“小心脚下。”

萧无尘的玄铁剑挑开垂落的蛛网,剑尖擦过地面时溅起几点火星,照见青石板上密布的暗纹。

陆寒蹲下身,指腹触到纹路里凝固的黑血,腥气直钻鼻腔——那是阴煞之气侵蚀过的人血,和山民尸体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机关。”

苏璃突然攥住他的衣袖。

她的指尖冰凉,药囊里的银针微微震颤。

“药王谷的《避毒经》说过,阴修喜欢用活物血画阵眼。”

话音未落,柳青的追迹铃在掌心炸出细碎的光,青铜表面的裂痕里渗出暗红液体。

“东南方三步。”

陆寒几乎是本能地拽着苏璃往旁一滚。

身后传来“咔”的轻响,方才站立的位置突然弹出数支淬毒的黑针,钉在洞壁上滋滋冒青烟。

刘明的剑已经出鞘,银铃剑穗在身后划出弧光,扫落了从头顶垂落的绊马索;萧无尘的玄铁剑则精准地点在左侧石壁,“当”的一声,暗格里的火油罐应声而碎,刺鼻的焦糊味顿时弥漫。

“这洞被改造成了杀阵。”

萧无尘抹了把脸,道袍前襟被火油溅湿了一片。

“秦昭早料到会有人来查。”

他话音刚落,陆寒胸口的残玉突然灼痛,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

他顺着那股热意抬头,看见洞顶岩壁上嵌着块青玉,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和他体内残玉的纹路如出一辙。

“那是阵眼。”

苏璃的匕首抵住自己掌心,血珠滴在地面,顺着暗纹蜿蜒成线。

“血引。”

她突然抬头看向陆寒,眼底有惊涛翻涌。

“他用你的残玉当钥匙,所以刚才的陷阱...”

“只对我们有效。”陆寒替她说完。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中轰鸣,镇邪剑在剑鞘里发出低鸣,像是在催促他前进。

四人顺着残玉的指引往洞深处走,越往里,石壁上的血痕越新鲜,偶尔能看见半枚带甲的指节,或是一缕黏着碎肉的发丝——都是近期被陷阱绞杀的倒霉鬼。

“到了。”萧无尘停在一扇青铜门前。

门楣上的“藏剑”二字已被刮去,取而代之的是盘绕的蛇形纹路,每道蛇眼都嵌着颗人牙。

陆寒伸手触碰门环,残玉的热度突然穿透衣襟,门内传来“咔嚓”的解锁声。

门开的瞬间,腐臭的阴煞之气扑面而来。

陆寒眯起眼,看见洞内中央摆着张青铜祭台,台上堆着半人高的骸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被凿出圆孔——正是生魂被抽离的痕迹。

祭台后方的石壁上嵌着个檀木匣,匣盖半开,露出里面泛黄的羊皮卷。

“典籍。”

苏璃快步上前,却被陆寒一把拉住。

他的目光扫过祭台四周的地面,那里用黑狗血画着繁复的阵图。

“别踩线。”

他弯腰捡起块碎石,轻轻抛向阵图中心。

碎石刚触到黑狗血,地面突然裂开,数道铁刺从石缝里窜出,将碎石绞成粉末。

陆寒深吸一口气,残玉的热流顺着血脉涌入手心。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前的阵图突然变得清晰——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实则是按照“生门死位”排布的奇门局。

他拉着苏璃的手,沿着生门方向一步步挪过去,镇邪剑的剑尖在地面划出浅痕,替两人标出安全路径。

“给我。”

萧无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解下外袍,铺在阵图边缘,玄铁剑挑着袍角,替刘明和柳青铺出条安全通道。

四人终于抵达祭台前,苏璃颤抖着捧出羊皮卷,封皮上“九幽血阵录”五个血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陆寒翻开典籍,第一页便让他血液凝固:“以百村生魂为引,取上古阴玉为枢,祭炼七七四十九日,可开九幽冥狱...”

他的手指停在“阴玉”二字上,抬头看向苏璃——她正盯着他胸口的残玉,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需要多少生魂?”刘明的声音发哑。

他盯着典籍里的配图,那上面画着无数半透明的魂魄被锁链拽进青铜鼎,“青岚山附近有十七个村落...”

“足够了。”

萧无尘的指节捏得发白。

秦昭要在月圆之夜启动血阵。

他突然竖起耳朵,“听。“

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金属摩擦的轻响。

陆寒的残玉突然冰凉,镇邪剑的嗡鸣变成尖锐的嘶叫——那是危险迫近的预警。

苏璃迅速将典籍收进药囊,系紧绳结时指尖都在发抖;刘明退到洞口,银铃剑穗在身前划出防御圈;柳青摸出最后三枚追迹铃,分别抛向洞外三个方向,铃声急促如急雨。

“走。”

陆寒扯了扯苏璃的衣袖,目光扫过萧无尘。

老剑修的玄铁剑已经出鞘,剑身上流转着冷光。

“我断后。你们先撤到山脚下,我随后就到。“

“不行。”

陆寒的声音突然冷硬。

“要走一起走。”

他握住镇邪剑的剑柄,残玉的热流与剑中的剑意交织,在他眼底凝成两簇火苗。

“秦昭要的是我,我在前面引开他们。”

洞外的脚步声更近了,还夹杂着阴煞幡的猎猎声响。

苏璃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将药囊塞进他怀里:“典籍比我命重要。”

她摸出匕首顶在自己腰后。

“我和柳青从侧洞绕,刘明护着你和师父。”

“没时间争了。”

萧无尘的玄铁剑指向洞顶,

“上面有通风口,能爬到后山。”

他推着陆寒往祭台方向走。

“快。”

陆寒攥紧药囊,跟着萧无尘往洞顶攀爬。

背后传来金属碰撞声和刘明的低喝,苏璃的匕首尖擦过他脚边时带起一阵风。

残玉在胸口发烫,他能听见洞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某个熟悉的阴鸷笑声。

是秦昭,他来了。

山风突然灌进通风口,卷着洞外的喊杀声撞在陆寒耳中。

他望着头顶透下的一线天光,喉咙发紧——他们带着秘密逃出去了,但秦昭的阴影,才刚刚笼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