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烂泥扶不上墙

转眼到了腊月，薄暮中，董昊拎着荣华酒楼的金漆礼盒，拐进弥敦道后巷。

铁闸门推开时，董骠正就着五头吊灯的暖光，往佛龛前摆着金桔。

“骠叔，吃过团年饭没啊？”

董昊将冒着热气的腊味糯米盅放在八仙桌上。

老人转过身，马褂袖口还沾着香灰，眼角的笑纹却比供桌上的万寿菊绽得还盛。

这是董昊在异空间首个除夕。

遥想刚刚过去的1988年，他刚穿越就被投进港岛这座孤城，就是眼前这位萍水相逢的老戏骨，顶着被同行诟病任人唯亲的压力，为他的电影牵线搭桥，逢人便拍胸脯：“我亲侄，刚从内地来港，还请各位关照。”

若没这位的帮忙，董昊清楚自己的电影在没有明星效应的加持下，明珠蒙尘这种事情未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此时，再看屋内饭桌上，雕花玻璃杯中的绍兴酒正泛着涟漪。

董昊望着供桌上并排的两副碗筷，董骠独居多年，此刻硬是给他添了副描金福字碗。

“阿昊，吃块发菜蠔豉，意头好。”

老人布菜的银筷在灯下微颤，让他想起前世，自己独自在一线城市打拼，住于出租屋就着泡面看春晚，窗缝漏进的北风卷走最后一丝温暖。

还有那些被P2P爆雷短信惊醒的凌晨，被中介克扣押金后睡公园长椅的寒夜，此刻都化作喉间滚烫的酒意。

他忽然明白，这方寸之间的团圆，远比系统面板上跳动的数据更接近“家”的定义。

当十二点的烟花在维港炸响，董昊在缭绕的线香烟霭中俯身斟酒，指尖悄悄拭过檀木桌沿。

那里静静躺着他包给老人的红包，内里除了簇新的港币，还有张创世纪影业的股权书。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董昊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老人，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遥想前世，刚大学毕业，在红尘里摸爬滚打，在社会上东奔西走。

若有行业老手愿意带带他，将他领进门，他董昊都能给那人磕一个。

也只有在社会上孤零零闯荡的人，才能体会到，董骠所做的一切，对于普通人来说何等珍贵。

要说这位老者也是个妙人，有着四个老婆，当然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他们这代人年轻时，港岛实行的还是一夫多妻制。

一人有好几个老婆再正常不过，即便到了88年乃至90年代，纵使到了后世，富豪娶几房太太的事，还是大把存在。

但最为聪明的一点，就是骠叔将四个太太安置于不同国家，这样一来就避免了许多麻烦。

等吃完年夜饭，叔侄二人开始坐在沙发上聊起了天。

董骠蹙眉，担心道：“阿昊，我听说公司里出了事，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董昊笑了笑，对于这件事他也没什么隐瞒，就将自己被人威胁，然后又用了怎样的手段，一一道出。

听到这话，董骠笑着拍了拍大腿：“你这法子倒是不错，这个世道就要学会借力打力，黑道也不傻，九七回归在即，他们也会顾忌之后怎么办。”

紧接着董骠开口询问：“对了，新闻报道，你去大陆好像要建什么半导体基地，规模极大，估计光是地皮少说也有几个亿？”

一听这话，董昊满脸惊讶：“这事我从没宣扬过，媒体怎么知道的？”

“你别忘了，如今你都被冠以自李小龙后另一个亚洲奇迹，屁股后头早就有一大批狗仔。”

讲到这，董骠拿起茶杯轻抿几口：“你是怎么想的，非得花那么大代价，在内地搞半导体？”

董昊笑了笑：“半导体代表着未来，一来前景广阔，二来嘛就是想打造新的信息沟通环境。”

讲到这，董昊忙道：“最主要的是，留给电影人的时间不多了。”

董骠疑惑：“怎么说？”

说到这，董昊暗自庆幸，若非系统给了座半导体基地为奖励，他其实也头疼将来的90年代怎么办。

很多人说港片的没落是因为这，因为那，巴拉巴拉一大堆。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盗版泛滥，拍电影赚不了几个钱，加之金融危机过后大量资本离场，造成了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董昊之所以觉得港片可惜，是因为上世纪80、90年代港岛影片，对全球文化输出这块，的确是独一档。

其文化输出产业链，从成龙的录影带都能出现在非洲部落，便能初见端倪。

如此完整且辐射范围宽阔的文化输出链，结果因港片没落彻底瓦解。

要不是出了部《哪吒》当遮羞布，内娱早就光着腚满街跑了。

港片是因为时代因素，从而逐渐走向没落。

纵使后世港片题材越发单一，但还是能看到一帮老人，想尽办法让港片留口气。

所谓自救者天救，自助者天助，自弃者天弃，这些说多了也没用。

言归正传，就见董昊眼露忧虑：“90年后我觉得影视传播途径，即将发生巨变，如果处理不好，可能就是行业走向没落的开始！”

董骠越发惊讶：“这怎么说？”

董昊忙道：“我专门找人调查过，欧洲部分地方，已经开始使用新的存储载体，叫CD，全称Compact Disc。

也可以叫做光盘，凭借高音质、便携性和耐用性迅速普及。

而且索尼和飞利浦合作，在研发新的CD技术，怕是90年后会大范围应用。

到时电影存储，比之录影带更加节约，而且不易损坏，能短时间内大批量生产。”

董骠忙道：“这是好事啊，这样一来影片传播会越来越方便，怎么在你嘴里却变成了坏事？”

董昊却摇了摇头：“放在知识产权完善的地方，自然而然如虎添翼。那我问你骠叔，港英政府对文化知识产权这块，有没有什么举措？”

董骠嫌弃地摆了摆手：“再过几年港岛就要回归了，那帮鬼佬就想着能捞多少是多少，哪管得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