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刺入血肉的刹那，离歌剑突然变得滚烫。遂芫的指骨在剑柄上烙出焦痕，因果瞳倒映出的却不是乐舞剑苍白的脸——青铜棺中的魔神像正在融化，十八只眼睛化作脓血淌过棺椁表面的铭文。
“你...“乐舞剑的瞳孔扩散又收缩，寒商剑从掌心滑落。剑柄处的血色玉简腾空而起，秦无涯破碎的残魂从符文中渗出，化作青烟缠绕住离歌剑。
遂芫的右眼突然恢复视觉。燃烧的瞳仁里，他看见自己刺中的并非乐舞剑的心脏，而是连接青铜棺的暗金命锁。离歌剑的锈迹完全脱落，露出森白的剑身——那根本不是金属，而是某种巨兽的脊椎骨。
青铜棺盖轰然炸裂。浊气凝结成八臂魔神的虚影，却在触及乐舞剑鲜血时发出惨叫。魔神像表面的铭文开始倒流，十八只眼睛接连爆裂，脓血在虚空绘出乐氏族徽。
“时辰到了...“秦无涯的残魂突然凝实，伸手按向遂芫的因果瞳。剧痛如凿穿颅骨，记忆的冰河裂开缝隙。
五岁的遂芫蜷缩在青铜棺底。棺外传来锁链碰撞声，穿杏黄道袍的女子正在与黑影对峙。她的银发沾满血污，颈后睁开的血目流下黑色泪滴。
“守阵人的眼睛不该看见真相。“黑影的声音像是锈剑摩擦砂石。女子将半枚玉珏塞进幼童掌心，指尖点在遂芫眉心：“记住，当鹤羽染血时，用离歌剜出你的右眼...“
记忆突然扭曲。遂芫看见十二岁的自己在药园挖出婴尸，白露用金针封住他的天灵穴。那些本该被清除的记忆此刻清晰如新——每具婴尸胸口都刻着乐氏族徽，而浸泡它们的药液泛着与破障丹相同的气味。
“师兄！“
乐舞剑的呼唤撕开幻境。遂芫发现自己仍保持着刺剑的姿势，离歌剑的骨刃已完全没入乐舞剑胸口。但预想中的鲜血并未涌出，反而有银白光粒从伤口溢出，在虚空凝结成鹤形符咒。
青铜棺中的魔神虚影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三百银甲修士的残魂。他们朝着乐舞剑单膝跪地，手中断剑插入地面，剑鸣汇成古老的镇魂曲。
秦无涯的残魂突然伸手抓住符咒，按进自己心口。他的身形瞬间凝实，白发无风自动：“乐家小子，看好了！“剑指划过虚空，寒商剑的碎片悬浮成星图，“这才是真正的《盗天诀》！“
星图中浮现的文字与遂芫怀中的残卷截然不同。每个笔画都由剑意构成，乐舞剑伤口处的光粒自动流向文字缺口。当最后一个“盗“字补全时，整座剑冢突然寂静无声。
地面开始龟裂。遂芫的因果瞳看见地脉深处涌出金色灵脉，那些被仙盟阵法污染的灵气正被星图疯狂吞噬。乐舞剑背后的鹤羽突然暴涨，光翼扫过之处，青铜棺椁尽数化作齑粉。
“原来如此...“乐舞剑握住离歌剑刃，任由手掌被割得鲜血淋漓，“用守墓人的血唤醒《盗天诀》，以盗天之力反哺封印...“
话音未落，头顶岩层轰然塌陷。白露的传音混着金针破空之声穿透地底：“东南离位！“十八根染血的金针组成卦象，在乱石中撑起狭窄生路。
遂芫的左眼突然剧痛。因果线显示每条生路尽头都延伸出暗金丝线，白露的方位最为凶险——她的因果线已完全变成黑色，颈后血目生长出肉须，正与地脉中的婴尸根系相连。
“跟我走！“秦无涯的残魂拽起二人，踏着寒商剑碎片冲向巽位。途经的青铜残棺突然伸出腐烂手臂，遂芫看见每只手掌都烙印着清虚门长老的符印。
乐舞剑的光翼扫过腐尸，被触及的手臂瞬间风化成沙。离歌剑发出愉悦的嗡鸣，剑脊浮现出更多骨节，仿佛正在吞噬某种力量。遂芫的右眼突然渗出金血，那些被光翼净化的浊气正疯狂涌入他的瞳孔。
“停下...“他捂住灼痛的右眼，“灵气在污染...“
“不是污染。“秦无涯的残魂突然露出诡异笑容，“是认祖归宗。“
地道尽头亮起青光。白露的身影出现在崩塌的缺口，她的银发彻底变成墨色，颈后血目生长到拳头大小。遂芫看到最可怕的景象——少女脚下延伸出三百条肉须，每根都连接着地脉中的青铜棺残骸。
“快过来！“白露的声音带着三重回声，金针在虚空划出血符。乐舞剑的光翼却突然收拢，寒商剑碎片倒转方向指向曾经的同伴。
“她不是白露。“乐舞剑的瞳孔浮现星图，“是药人蛊。“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白露“的皮肤突然裂开，无数药蛊从血肉中钻出。颈后的血目完全睁开，瞳孔里映出药王谷的炼魂鼎——鼎中沉浮的赫然是各派失踪的元婴修士。
秦无涯的残魂突然暴起。他捏碎血色玉简，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锁链，将假白露牢牢捆住。乐舞剑的光翼再度展开，这次却带着森森鬼气，离歌剑自动飞入他手中，骨刃暴涨三寸。
“你教我的。“他转头对遂芫露出惨笑，“斩因果。“
剑光如月轮扫过，假白露的身躯瞬间灰飞烟灭。爆散的蛊虫却未死去，反而聚合成八臂魔神的微缩版。魔神虚影的十八目同时睁开，遂芫的因果瞳不受控制地与之对视。
时空在这一刻凝固。
遂芫站在血海翻涌的荒原上。眼前的八臂魔神被十万道锁链贯穿，每根锁链尽头都拴着乐氏族人的尸骸。魔神的心脏位置插着离歌剑，剑柄处缀着的双鹤玉珏正在碎裂。
“好徒儿。“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遂芫浑身血液冻结——清虚掌门的身影从血雾中浮现，他的道袍下伸出蜘蛛般的节肢，手中提着的正是白露的本命金针。
“你以为逃得出命锁？“掌门指尖缠绕着暗金丝线，每根都连接着遂芫的脏腑，“从你吞下第一粒破障丹开始，就是最好的祭品...“
地面突然伸出无数婴尸手臂。遂芫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被因果线钉在原地。掌门的节肢刺入他右眼窝的瞬间，遥远时空中突然响起玉珏碎裂的脆响。
“闭眼！“
乐舞剑的暴喝震碎幻境。现实中的遂芫正漂浮在剑冢上空，右眼喷射出金色光柱，与魔神虚影的十八目激烈对撞。秦无涯的残魂在光焰中燃烧，寒商剑碎片组成北斗剑阵。
“就是现在！“残魂化作流光没入离歌剑。乐舞剑的光翼完全展开，每一片鹤羽都刻满《盗天诀》文字。他握住遂芫持剑的手，将离歌剑刺入自己丹田。
银白光瀑冲天而起。剑冢穹顶浮现出巨大的双鹤图腾，乐家先祖的残魂从四面八方涌来。遂芫在强光中看见震撼景象——三百银甲修士的魂魄正在重组地脉，他们每消散一人，魔神虚影就淡化一分。
当最后一道魂魄没入地底，寒商剑的悲鸣响彻云霄。乐舞剑的鹤羽尽数脱落，在虚空燃烧成灰。他跌进遂芫怀中，胸口离歌剑造成的伤口处，浮现出与青铜棺椁相同的封印符。
“原来...“他咳出带着金砂的血，“乐家守墓人...本就是活的封印...“
地动山摇间，秦无涯最后的传音在耳边消散：“去药王谷...找白露的...“
遂芫的右眼突然流出玉髓般的液体。因果瞳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布满了裂痕，每条裂缝中都流淌着暗金血液。当他抱起乐舞剑残破的身躯，发现对方掌心的饕餮纹已变成守墓人印记。
剑冢开始崩塌。浊气消散的通道尽头，晨光中站着真正的白露——她颈后的血目紧闭，手中药杵沾满药王谷长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