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形核弹

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遇见什么。

墨尘看着面前一脸微笑地说要杀一百个人的女巫。

不像是在说玩笑话的样子。

他用一只手握住匕首的柄，打算只要面前的少女稍有不对劲，就拔出刀抢先一步下手。

然而特雷西娅只是盯着他，一副好奇的样子。

“不过，要杀人的话应该怎么做呢？”

“你不明白？”

墨尘觉得自己是救下了又一个疯子。

“嗯，我离开家后去到了一个城市里面，问了好多人，有一个好心的老板说我只要跟着这些人就会知道。”

少女手指向躺在地上的黑袍人。

“他们刚才差点砍掉你的头，把你变成一个死人。”

“被砍头就会死？”

特雷西娅震惊地反问。

——这一位完完全全是个问题少女。

墨尘心里给她下了判决书，不打算再多理会。

除此之外，唯二还能确定的是她并没有敌意。

任由少女自言自语，他在广场内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坐下来给两把手枪重新装填。

根据所见，结合特雷西娅说的话，默默推断这座岛上的情况。

一伙信奉邪神的精神病在美国抓了个同样有病的问题少女，特意坐船到这个偏僻没什么人的小岛上，杀光了本来就没多少的居民，正准备搞一个祭祀神的仪式。

却被他恰好撞见并阻止了。

原本墨尘打算处理完海盗后就在这里找条顺路的商船去美国，开启新的生活。

但现在，计划算是泡汤了。

也不知道下一条船会什么时候来……

“大叔，这些人是不是都被你杀死了？”

特雷西娅察看完地上尸体的死状，凑过来问道。

大叔？

“……”

“大叔，你杀人真厉害，能教我杀人的办法吗？”

“……”

“大叔？”

少女蹲到一旁地上，从侧边观察起墨尘的脸来。

她这是要没完没了了。

墨尘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妈妈说我已经长大了，要学会自己去杀人吸魂来维持形态……如果形态维持不下去的话，我就会爆炸，会把整座森林都炸平。她要我杀够一百人才准回家。”

从少女小嘴里讲出来的每个词墨尘都认识，但连成一整句话后却听不懂了。

会把整座森林都炸平？

——把这座费登岛全种满树可都称不上是一座森林。

发动【灵视】。

视野顿时模糊起来，眼中的世界化为一片灰暗。

灰暗中，一旁的少女体内以心脏为中心激荡着一股股显眼的红色光圈，同时还有数道同色的乱流溅射着，至人体边缘反复反弹。

这种类似的光他只在子弹被撞针打着底火时见过，是一种能量瞬时释放的显现。

但火药爆炸也只能产生一点点橙红色的光芒，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墨尘将注意力集中于那光圈上。

两小行提示的文字浮现出来。

【高密度灵能，即将达到失控阈值，预计产生爆炸当量10000吨TNT】

【警告：需补充吸入灵魂】

视野一阵晃动，灰暗视觉消失，【灵视】就此结束。

一万吨TNT当量？墨尘记得前世里广岛的“小男孩”也就1.5万吨的当量。

狠狠拧了把自己的手臂，感觉到鲜明而强烈的痛感。

以此确认并不是自己发疯出了幻觉。

他再仔细审视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越看越觉得她像是一颗长成了人形的核弹。

“大叔，我好难受，可能已经要撑不住了……”

特雷西娅话说着眯起眼，用手抚住额头，身体颤抖，一副相当痛苦的样子。

不像演的。【灵视】也不可能出错。

墨尘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

他原本认为自来到这世上后离谱的事情已经见得够多，自己已经脱敏了。

但离奇的现实最喜欢打人的脸。

——才从一窝子海盗的船里杀出，到岛上剿灭了一伙神经病，救下一位少女却发现她其实是一颗即将爆炸的人形核弹。

走也走不掉……

唯有应对。

只不过……要他教这样一个缺乏常识的不明生物去杀人？

恐怕做不到。

而且，还得先确认一件事——

“你明白杀人的意义吗？”

“意义？”

“我杀人，只杀那些已不应该再存在于世界上的人。如果你想得到我的帮助，要杀也只能杀像这些把你绑架来的坏人，否则，我就会杀死你，明白吗？”

墨尘严肃地讲。

“我明白了，大叔。”

特雷西亚乖巧地点点头。

他暂且松了一口气。

“你只有亲手杀了人才能补充灵魂？”

“这个嘛……要是大叔愿意跟我签订契约的话，那只要我跟着你，就能把大叔杀的人的灵魂吸走。”

居然还真有办法。

“那就这么办，我帮你。”

“真的吗？那从今天开始我叫你老师吧，大叔。”

少女闻言感到高兴，从痛苦之中恢复过来。

“你还能撑多久？”

“还有一天的时间，吧？”

——你把我杀了吧。

墨尘心里叹一口气。

就一天的时间，连船都不可能等得到。

带有某种侥幸心理地检查一眼口袋中剩余的子弹。

仅最后的一枚。

加上两把枪里装着的，总共也就剩下十三次射击的机会。

面对现在这种荒唐情况，与其幻想能从这座岛上逃出生天，还不如指望那位伟大的红海之神——

期待它把已死去信徒的灵魂从地狱再丢回到他们身上，好让墨尘再杀一遍给女巫续个一段时间的命。

12个人的灵魂，能够支撑女巫的灵魂多长时间？

至于那口袋里的最后一发子弹……就留给真正穷尽后，陷入绝望时刻的自己吧。

像是每一个面临死境却仍有不甘的人一般，墨尘钻入牛角尖的幻想之中。

“老师，我们走吧？”

特雷西娅仍然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走去哪，你能一个人开船吗？”

她起身，忽抓住墨尘的手，以一种他不能对抗的巨力，跑到广场旁一座房屋的门前。

伸一根青葱玉指对着这一扇平平无奇的木门。

“老师，我们要去哪？”

她说着咬破了手指头，“好痛！”

忍痛用渗出的血在门上鬼画符，歪歪扭扭写着墨尘不认识的文字。

围绕门中心点写了半圈字，大概是写完了，特雷西娅扭过头看墨尘。

哪？

“美利坚，圣佛朗西斯科。”

墨尘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说出自己原本的目的地。

看着女巫在半圈内写下“San Francisco”。

随后，她打开门。

门内，一辆马车正从道路上经过。再往后，是城市的街道与正对着的一间商铺。

“这是……”

“这就是旧金山呀。”

特雷西娅一脚迈入门内，将墨尘也一把拉进了这个空间里。

脚踩在泥土铺就的道路上，眼见两旁的木制双层房屋拼凑出这座城市的版图。

上午城市的忙碌嘈杂在一瞬间传进耳中。

听，神圣的钟声、买卖的吆喝、匆急的脚步与街道尽头迷雾里的一声枪响。

看，商船驶进港口，马车行于街道，形形色色的人与非人并行在大街小巷之中。

成百上千双皮靴将码头区的红色泥路踏出深浅不一的凹痕，工人、淘金者、冒险家与寻求新生计的新移民一日比一日多地涌入这座城市与其后的新世界。

堡垒的粗粝棱角、教堂尖顶的青铜钟、铸造厂的黑烟、维多利亚式雕花廊柱与工业铜制煤气灯共筑这座城市的新旧脉络。

在这里，淘金镐敲下的不只是财富，转轮枪射出的不仅是子弹；成为信仰的不只是神，身穿衣服的不仅是人。

这是这个世界上1860年的旧金山，一座本是对抗恶魔的西海岸前哨要塞，后因淘金热而兴起成为移民们的城市，在当下正逐渐成为美利坚西部的经济中心。

黄金、钢铁与临近深渊的三重淬炼令它站上了工业文明与神秘力量交汇的浪尖。

墨尘和特雷西娅走到城市的街道上，回首一看，打开的门内是一处摆置商品的杂货店。

街对面的商铺橱窗内，一个端着杯咖啡的中年男人惬意地探出头来，却在看见他们后惊得将手中的杯丢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