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告洪州父老乡亲书

就在“明镜堂”紧锣密鼓地准备反击之时,贾府那边,贾胖子也并未放松警惕。

他听闻王子安要拜访刘正风,更是加紧了对刘正风的“公关”。

这一日,刘正风府上,收到了一份厚礼。

送礼之人,正是贾胖子的心腹管家。

礼单上,明晃晃地写着“纹银百两,上等丝绸十匹,西域名贵香料一箱”。

刘正风看着礼单,又看了看那管家满脸谄媚的笑容,面色一沉,将礼单狠狠摔在地上:“拿回去!告诉贾屠户,本官这里,不收这等昧心之财!他若真想心安,便好自反省,莫再为祸乡里!否则,国法无情!”

管家碰了一鼻子灰,狼狈而回,将刘正风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贾胖子。

贾胖子气得暴跳如雷:“好个刘正风!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以为他是谁?一个七品录事,也敢在老子面前摆谱?老子在户曹有人,有的是法子让他不好过!”

他眼中凶光更盛,对那狗腿师爷道:“既然软的不行,就给他来点硬的!你去,把刘正风这些年芝麻绿豆大的错处,都给我翻出来,再添油加醋,匿名举报到州府去!我倒要看看,他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还怎么替别人申冤!”

夜色深沉,明镜堂内灯火通明。陆川铺开一张新制成的桑皮纸——这是张二瘦连日奔波,与城南鲁木匠反复试验的初步成果。

纸质尚有些粗糙,色泽微黄,远不及市面上售卖的薛涛笺那般精美,但胜在成本低廉,用来大量抄写檄文传单,却是再合适不过。

杜子腾年轻的脸庞在灯下显得格外专注,他手持狼毫,根据陆川的口述和反复斟酌,一篇《告洪州父老乡亲书》已然成型。

其文风既有文人的慷慨激昂,又带着百姓能懂的质朴恳切:

“洪州父老,袍泽乡亲!勃本一介书生,客居洪州,幸得滕王高阁盛会,略抒胸臆,未敢忘圣贤教诲,民生疾苦。然近日耳闻目睹,城西恶霸贾某,横行市井,鱼肉乡里,强占陈叟之摊,使其病卧床榻,哀告无门!此等恶行,天理不容,国法难恕!……”

檄文历数贾胖子种种劣迹,言辞恳切,呼吁百姓擦亮眼睛,莫为流言所惑,并言明“明镜堂”开堂之宗旨,便是要为无告者申冤,为受屈者张目,誓与洪州恶势力斗争到底。

文末更附上了《唐律疏议》中关于“强市买卖”、“恐吓取财”的相关条文,以示其言之有据,并非空口白话。

“好!子腾此文,情理兼备,足以动人心!”陆川看罢,抚掌赞道:“萧先生,刘夫子,接下来便要辛苦二位,组织人手,将此文尽快抄写百份,不,千份!越多越好!”

萧子敬与刘夫子皆是面露难色:“先生,千份传单,若全靠我等几人手抄,怕是数日也难完成,且易走漏风声。”

陆川微微一笑:“我自有计较。明日,我让大牙他们去寻些家境贫寒却识字的学子,或是寺庙中平日抄写经文的僧人,以每百字一文的润笔费雇佣他们抄写。如此一来,既能加快速度,又能让此文在他们之间先行流传,形成口碑。”

他又道:“纸张之事,我已让二瘦加紧试制。这改良之纸,虽不及贡纸精良,但书写檄文足矣,成本更是低廉。待第一批檄文传出,我们便可观察贾胖子与府衙的反应。”

次日,在陆川的调度下,一场没有硝烟的舆论战在洪州城悄然打响。

李大牙、张二瘦、赵三墩三兄弟,发动了他们在洪州城内所有的乞丐朋友、码头力夫、市井游侠,将一份份新鲜出炉的《告洪州父老乡亲书》散播到洪州城的各个角落。有的贴在城门告示旁,有的塞进百姓的门缝里,更有胆大的,直接在人流密集的市集上高声诵读。

一时间,洪州城内,几乎人人都在谈论王子安,谈论贾胖子,谈论那份直指恶霸罪行的檄文。

“你们看了没?王子安先生那篇《告洪州父老乡亲书》,写得真是解气!”

“是啊!贾胖子那些腌臜事,以前咱们只敢私下里骂几句,哪敢这么明着说出来?王子安先生真是有胆识!”

“那檄文上还写了《唐律》呢!说贾胖子那些勾当,都是要坐牢杀头的!这下看他还怎么嚣张!”

百姓们的热情被点燃了。那些曾经受过贾胖子欺压,却敢怒不敢言的人们,心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城南陈石头家,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许多街坊邻居主动上门,表示愿意为陈老汉作证。

甚至还有几个曾经被贾胖子逼迫,家破人亡的苦主,也偷偷找到了李大牙,哭诉着自己的遭遇,希望能借助“明镜堂”讨回公道。

贾胖子的反击也随之而来。他雇佣的说书先生和地痞流氓,更加卖力地在茶馆酒肆散播谣言,污蔑王子安沽名钓誉,甚至编造出王子安与陈石头有私下交易的龌龊故事。

一时间,洪州城内真假消息满天飞,百姓们也有些莫衷一是。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贾胖子这是急了,黔驴技穷,才会用这等下作手段。

府衙之内,刘正风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贾胖子通过其在户曹的靠山,不断向他施压,要求他严查王子安“扰乱市井”、“诬告良善”之罪。更有甚者,贾胖子果然如陆川所料,开始搜集刘正风平日里一些捕风捉影的小过失,匿名举报到州府,试图将刘正风拉下水。

刘正风的官邸,也变得门庭冷落。

往日那些与他有所往来的同僚,如今都对他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麻烦。

这日,刘正风在书房内枯坐良久,看着桌上那份由萧子敬代笔,陈石头画押的状纸,以及陆川差人送来的一叠《告洪州父老乡亲书》的传单,眉头紧锁。

他为官多年,深知官场险恶,也明白贾胖子在洪州的势力有多么根深蒂固。

他若强行受理此案,必将引来无数明枪暗箭,甚至可能连自己的官位都保不住。

但当他看到檄文中那些百姓的血泪控诉,看到陆川那句“若因恶人势大,便令律法蒙尘,百姓含冤,那我等读书人所学之圣贤大道,又有何用?”时,他心中那份沉寂已久的热血,仿佛又被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