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光斑、苏棠数到第十七颗时，冰美式泼在了她的雪纺裙上。
褐色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在浅杏色布料上晕开不规则图案。她捏着数位笔的指尖发白，设计稿里刚画好的秋日系连衣裙正被咖啡渍蚕食。空调出风口吹来一阵冷风，激得她后颈泛起细密疙瘩。
“抱歉!”低沉的男声裏着焦糖玛奇朵的甜香撞进耳膜。黑色围裙擦过她僵硬的肩膀，修长手指捏着纸巾往她裙摆按去。苏棠下意识后仰，后脑勺磕在皮质椅背上，疼得倒抽冷气。
抬眼撞进一片琥珀色湖泊。年轻男人半跪在她身侧，碎发被汗浸得微潮，冷白皮肤透出薄红。他捏着纸巾的手悬在半空，袖口卷到手肘，小臂青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这是防水的雪纺。”苏棠听见自己声音发颤，不知是因为湿透的裙摆贴着大腿，还是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薄荷香，“但设计稿不防水。”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平板电脑，喉结重重滚动。被咖啡泡皱的连衣裙设计图上，飘着两片拿铁拉花状的污渍。他忽然伸手按住即将滑落的无线鼠标，指节蹭过她发凉的指尖。
“我是周叙白。“他扯了扯卡其色工装裤的裤脚，露出沾着水彩颜料的白球鞋，“对面美院毕业的。“围裙口袋里的工作牌随着动作晃出来，“盛夏光年”的烫金logo旁印着咖啡杯图案，职务栏却分明写着设计师。
苏棠瞥见他锁骨处的红痣随吞咽动作轻颤，空调风裏着海盐鼠尾草的气息拂过鼻尖。玻璃幕墙上的彩虹恰好落在他眉骨，将琥珀色瞳孔染成蜂蜜色。她摸到数位笔未端未干的丙烯颜料，突然想起昨夜画到凌晨三点的星空裙摆。“第三次。“周叙白突然说。他捡起滚落脚边的蓝莓松饼，糖霜在指尖融成晶莹的琥珀，“我们第三次见面时，你或许愿意让我赔这条裙子。”落地窗外传来布谷鸟挂钟的鸣响，苏棠数到第七声时，发现对方工作服第二颗纽扣上粘着半片矢车菊花瓣。她过敏体质不能喝咖啡的秘密，此刻像裙摆上的咖啡渍一样，在秋日阳光里无声发酵。
苏棠捏着抗菌湿巾擦拭数位屏时，矢车菊花那瓣正顺着中央空调的气流，飘落在周叙白的素描本上。
这是他们第二次相遇，在美院后巷的独立设计展。薄荷香混着松节油的气息从身后漫过来，她转身时马尾扫过某人的画架，带起一阵窸窣的炭粉雨。
“小心丙烯。“周叙白单手托着调色板，工作服换成靛蓝牛仔衬衫，第二颗纽扣系着梵高向日葵丝巾扣。他脚尖抵着滚动的画筒，却放任那支4B铅笔滑到苏棠脚边。
展厅顶灯突然熄灭，应急照明在地面投出星云状光斑。苏棠弯腰时听见布料撕裂声——她新设计的镂空针织衫勾住了画架螺栓。
“别动。“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周叙白指尖掠过她脊背蝴蝶骨。薄荷香突然浓烈，某种冰凉液体顺着开裂的衣料渗入皮肤。苏棠在昏暗中摸到对方腕间的医用胶布，以及正在凝固的透明凝胶。
应急灯骤亮，她看见自己破损的衣衫被冰晶状材料修补，裂纹处绽放着矢车菊浮雕。周叙白正用刮刀削去指尖凝固的新型面料粘合剂，工技“LOGO刺痛了她的视网膜。
“这是实验室研发的可降解智能织物。“他碾碎指尖的凝胶晶体，碎屑在掌心化成靛蓝色雾气。
“赔偿金在咖啡渍事件时就该给你。’
布谷鸟钟声穿透玻璃幕墙，苏棠数到第十声时，发现对方锁骨的红痣被荧光颜料点成了玫瑰金。她握紧口袋里过敏药，突然想起昨夜赶制星空裙时，在布料市场撞见的那辆印着咖啡杯图案的冷链运输车。